“我不害臊,一丁点儿都不。”萧昱温柔地拍拍唐艾的脑瓜。

    唐艾:“你、你还没说你的手和腿——”

    萧昱:“好啦,这就说到重点了。我的手脚不保,是因为我在跟你分别后不久就毒发了。我跟我娘到蜀中来,本来就是为了找一位高人为我解毒。我们虽在后来找到了他,只可惜到最后还是延误了时机,那毒性最先开始侵蚀的,就是我的右手与右腿。”

    唐艾听到这儿,眼眶已经红得吓人。萧昱在她眼角稍稍一拂,便拨弄下一颗清浅的泪珠。这颗泪珠沁在他的指尖上,莹莹熠熠,很快便又被寒风吹干。

    “别哭,妆会花的。失去的东西再也回不来,很多年前我就接受了这个事实,你也用不着为我惋惜,”萧昱垂眸笑道,“那一年的每一天、每一个时辰我都忘不了。有人追杀我和我娘,皇帝老儿却也秘密出宫。我娘想不到皇帝老儿会亲自来寻我们,也见不得我被病痛折磨,便答应了皇帝老儿与他回京。那位高人随我们同行,一路上都在想办法为我抑制毒性。可回宫不久,这毒还是不期发作,为了保住我的性命,他就只有斩去我的手脚。再后来,这位高人便成了我的师父,教我用一只手做两只手的事儿,一条腿走两条腿的路。”

    他说了很多话,似乎很是疲累,头垂得越来越低。

    唐艾一心一意听着萧昱的话,一边心疼,一边留心那不时从他嘴里蹦出来的“皇帝老儿”——在她的印象里,萧昱从没有叫过圣上哪怕一声“父皇”。

    萧昱即使不去不看她,也像是能猜出她在想什么:“你一定在纳闷,我为什么总是对咱们大天/朝的陛下出言不逊?他可是我父亲,我却一向对他大不敬。”

    唐艾想不出能接的话,只有默然点头。

    “我听命于他,只是遵从了我娘的遗愿。我对他,从来没有过崇敬之情,” 萧昱前一瞬还在谈笑风生,后一瞬,眼眸却已变得幽冷而岑寂。光到了他身边,也好像突然就不能再向前进。

    半晌后,他方才冷笑着道:“杀人凶手。”

    “你说什么?”唐艾肩膀一颤,还以为自个儿听岔了什么。

    萧昱:“我说,萧擎就是个杀人凶手。”

    这一回,唐艾确定自个儿没听错。

    如果不是她听错,那就是萧昱说错。可惜,萧昱沉敛的眉梢眼角都在告诉她,他说的每一个字儿都是事实。

    萧擎是天子,拥有全天下最至高无上的权利,自然可以治人死罪。可谁也不能因为这样,就说萧擎是杀人凶手。

    其实萧昱话中的含义显而易见,有一个人死在了萧擎手上,这个人的身份必须非比寻常,而这个人对他萧昱来说,也很可能至关重要。

    唐艾屏着呼吸,等待萧昱继续说下去。

    于是,她从萧昱口中听到了这样的字眼——“萧擎,杀了我娘。”

    49章 相伴而行

    “萧擎不去惩治迫害我跟娘亲的凶徒,反倒要了我娘的命。”萧昱的眼眸里幽沉得没有一丝儿光亮,漠然的脸古井无波。

    他突然就变了,变得与那个整日里嬉皮笑脸的人非常不一样。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只有燕国皇室的后裔,才会知道昭阳宫地底的密径。我们回到皇宫后不久,朝野上下便开始谣言四起,就连后宫中的宫女太监们都在传言,祈妃是燕国余孽派往宫中的奸细,接近皇帝只为颠覆天/朝、谋求复国。”

    这番话被萧昱叙述得没有一丁点儿的波澜,但他越是平静,唐艾便越觉得揪心难受,似是有人趁她不备,拿着根大冰锥子狠狠捅了她的脑袋一下。

    萧昱又道:“师父为我实施完手术的那天,我睁眼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我娘。她在我的床头坐着,我能看见她慈蔼的笑,也能看见她眼里的泪。她对我说了很多话,要我不论多艰难都必须好好活着,也要我永远记住,萧擎是我的父亲,是大天/朝的天子。她说,我若听她的话,就要对萧擎绝对遵从,这世上我什么人都可以怨恨,就是不能怨恨萧擎。后来,我看着她喝下了一杯酒,我以为她睡着了,不敢去打扰她,却听见太监宫女们喊,‘祈妃娘娘薨了’……”

    天很快就黑了下来,老树枝桠的影子洒在萧昱身上,越来越浓重,越来越幽暗。萧昱也似在暗影之中藏得□□无缝,唐艾即使是紧紧地挨着他,仍感觉他触不可及。

    “那杯酒……有问题?”唐艾涩涩地问。

    “那是一杯毒酒,酒里下了致命的□□。好多天以后,我才从照顾我的小宫女那儿听说,那杯酒,是萧擎赐给我娘的,”萧昱幽幽地答道,“我已残废,母亲也亡故,再也没有竞争皇位的资格,后来就被师父带离了皇宫。我跟着他去了很多地方,高丽、扶桑、天竺、蒙古……他老人家仙去后,我便又回到了天/朝。那年长江水患,不大不小俩小崽子被我救下,也算是我一手养大,所以他俩才总是喜欢粘着我。”

    萧昱借力撑着唐艾的肩头一点点站起身,清癯的身影比冬日的夜晚还要落寞:“好了,我的故事说完了,走吧。”

    俩人走下山坡的时候,萧昱却又冲唐艾挽起笑意:“答应我,睡醒一觉起来,就把我今儿个说过的话全忘了。”

    他在瞬间便回到了从前的飞扬洒脱,身上仿佛从来都没出现过刚才的阴霾。

    唐艾却没能说没事儿就没事儿,一张脸写满不知所措。

    萧昱拿鼻尖蹭蹭她的脸颊:“还有一件事儿得跟你说,这回我没法儿去见你爹娘了。昨晚我收到京师发来的急讯,必须马上赶回去才行。和你又呆了这一日,已经拖延很久了。”

    话题转得太快,唐艾明显跟不上:“什么意思?是皇上又让你去做什么吗?”

    “不是去替皇帝老儿办事儿,而是去看他。听说,他就快不行了,”萧昱似笑非笑,讥诮中又带着无奈,“生而姓萧,我终究是没得选。”

    萧擎病危,这消息跟谁说谁都得震惊老半天。

    即使再怎么舍不得萧昱,唐艾也只能眼睁睁地瞅着他策马远行。回到家后,她便一声不吭地把自个儿关到了屋里,对爹娘的嘘寒问暖置若罔闻。

    “夫人,咱闺女今早出门的时候还是兴高采烈的,这这这,这回来怎么就成这样了?”唐不惑本来一心盼着闺女带回心上人,这会儿却见闺女失魂鱼般地独自归来,就只剩下干着急的份。

    唐夫人揪起他的耳朵:“老唐头,你虽时刻在为闺女着想,可到底还是不懂女孩儿的心思。闺女今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定是去见她的心仪之人。可惜不知什么缘由,俩人许是无法再见,闺女也不能再带那人来见你我,因而才会如此惆怅。”

    “夫人,你怎知他俩只是暂时分开,而不是那个臭小子做了混账事儿而惹得闺女不快?”

    “闺女是我养的,脾性自然是随我。我问你,你做了混账事儿的时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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