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委屈道,“眠儿怀疑我便是给锦书下毒之人么,你与游神医在屋里说秘密并无外人在场,除了游神医外便只可能是幕后下毒之人事先猜到你会来此地寻药,因而我的嫌疑最大。”

    他分析在理,许离忧一时无言以对,但她从未怀疑过他,转念一想她便明白了他为何会知晓她的行踪。

    她霍然抬眼瞪他,咬牙,“你跟踪我,还在屋顶偷听我与游叔的话。”

    “是你们声音大了些,我不过是在屋顶纳凉赏景罢了,没打算偷听的。”

    无良世子爷拒不承认自己做了梁上君子。

    第18章 险境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只怪自己粗心大意,被人偷听竟毫无所觉,也正是景熠此举提醒了许离忧隔墙有耳防不胜防,医馆也并非是密不透风之地,若是关于她身份的秘密泄露出去又将牵连许多无辜之人。

    默了默,她真切恳求道,“游叔算是我的半个师傅,往后还望世子别再去医馆打扰他老人家的安宁。”

    “原来在你心中我只会给别人带来麻烦,是以你才这般避我如猛兽。”景熠自嘲地笑了笑,“幼年时曾遇一江湖术士预言我命中带煞,此生近亲缘寡,近者离、亲者散……当初母妃只当他胡言给了些银子打发走了,何曾想到竟真的应验,连你也觉着我是不祥之人。”

    深邃眸中满是孤寂与凄凉,许离忧撇开眼不愿再看。

    “我并无此意,你何必曲解,更何况江湖神棍的胡言乱语本就作不得真,他不过是为了骗些银子罢了,命由天定乃懦弱之人为自己的无能所找的借口,我命由我不由天,你该懂的。”

    景熠微微垂首盯着玉颜研判片刻,忽而薄唇微弯,无声而笑,她这是在开解他,面上嘴硬不承认其实心底里还是在意他的。

    抬眼见到俊颜上的笑意,许离忧心中懊恼不已,又被他给算计了。

    以往那个清俊少年很是孤傲,如今却在孤傲之中藏了不少心机城府,他识破人心懂得适当示弱反而能掌控全局。

    繁华京都,庙堂之外更有侯门深深,在这个染缸里挣扎求生之人怎会不染杂色。

    世人皆知淮安王世子景熠惊才卓逸颇得圣心,是穆元帝唯一的皇孙,盛名远远盖过了父辈,成为江山继承人已是板上钉钉之事。

    而他志不在此,许离忧却是知晓的。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或许别人难以理解,但她能感同身受。

    诸多的身不由己是身份带来的,享受无上尊荣时所要承受的也更多,有得便有舍。

    见她神色多样,景熠觉着甚是有趣,想说什么又怕将她给惹毛了,随即挑了个比较正常的话头。

    “明日一早出发,我保证到了绝命崖之后绝不给你拖后腿。”他很有诚意地保证着。

    许离忧点了点头,事后想想总觉着哪里不对。

    夜里躺在硬邦邦的木床上望着厚重的帐顶凝思时才想到是何处不对。

    他说‘到了绝命崖之后’不给她拖后腿,但去往绝命崖最凶险的是毒林,他可没保证在毒林里他也能安然无恙。

    果然这厮黑心黑肺,对她所说的每句话里都藏了玄机,这些年来脾气收敛了许多的许离忧气得使劲跺了几下硬邦邦的床板犹不解气,带着一肚子的火气到了深夜才睡去。

    天将明,许离忧敲开了隔壁的房门,成瑾浩衣冠整齐出现在眼前,二人相视一笑并未多言,成瑾浩随手拿过她肩上的包袱与他的一同挂到肩上,许离忧没说什么,率先转身出屋,走到廊上顿了顿脚回看另一道紧闭的房门。

    她并未打算与景熠同行,待他发觉她早已离去后该会知难而退,至少不会只身涉险闯入毒林。

    策马前行半个多时辰后两人来到毒林外,冉冉初升日带着金光照亮天际,素素清风穿梭于茂密林间,白雾环绕的毒林泛着森森寒意。

    成瑾浩眼含忧色,“毒林内凶险异常,方才给你的锦囊里装的是金粉,你挂在腰间沿路做记号,若是你明日一早还未归来,我便去寻你。”

    许离忧点头,将手中的锦囊系于腰间,手上动作不停嘱咐道,“最迟到明日午时,我若未归便是遇到麻烦,毒林中情况未明,你进入林中必先服下避毒丹。”

    成瑾浩应声,目送她离去,直到素衣纤影淹没在白雾中,他才抬手抚上心口,那里放着她留给他的避毒丹。

    路途艰险,她早已想好退路,只是他依旧心有不安,来时游叔已交代过,她没有武艺傍身,沿途需要人护送,但一路平静得诡异,危险恐怕早已潜伏在侧,只不过时机未到而已。

    方入林不久,许离忧便听到身后骨哨声响起,她蓦然回首望去,茫茫白雾中有道朦胧身影向她靠近,虽瞧不真切,但她知道是那人是景熠。

    骨哨声声响彻山林,梦里走失已重复无数遍,手中是少年用兽骨亲手为她做的骨哨,她用力吹着四下寻找出路如无头苍蝇乱窜,她始终记着少年说过的话,若是走失了便吹响它,无论在何处他都能寻到她。

    可是,直到梦醒他依旧没来寻她。

    记忆如潮,眼眶微微酸涩,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映入眼中的俊颜让她恍神,身处缥缈白雾中,不知今夕是何夕。

    如梦似幻却又无比真实。

    “我猜得不错,你定然会扔下我不管。”他抬手轻拍她的发顶以示惩戒,面上似怒非怒,语气多了几分怅然。

    许离忧醒神,幽幽道,“你跟着来只会是累赘,我这人最不喜麻烦。”

    “那没法子,我这了累赘你是甩不开的,进了林子你自然是嫌麻烦不会折身送我出去,那我也只能继续麻烦你咯。”他无辜摊手。

    许离忧捏了捏拳头,恨不能甩手就往眼前这张清俊如玉却极其欠揍的脸上挥去,他总有法子挑起她的怒火,压也压不住。

    但她怎能如他的愿就这么轻易被他激怒。

    她隔着清冷的雾气看清了他眸中的得逞,心中好气又好笑,这厮是何时变得这般没脸没皮的,传闻淮安王世子景熠不是高贵如天人般只可瞻仰的么?

    “忘了说了,我不仅不喜被麻烦,我还不喜多管闲事,是以世子您可千万要瞧仔细脚下,届时可别怨我见死不救。”许离忧撂下冷淡无情的话便不再理会他,转身继续朝林子深处走去。

    世子爷迈着长腿,踏着阔步,很是悠闲地跟上她的不调与她并肩前行。

    “就知你待我与待旁人是不同的,我一次次麻烦你,陷入困境之时你从未见死不救,八年前如此,一个月前也是。”他沾沾自喜。

    许离忧忽然停下,冷声道,“别再提你那些无关紧要的往事,我不是你要寻之人,听得多了会很烦。”

    景熠愣了愣,没料到她会忽然发难,听完她的话语后心中涌出酸涩,薄唇嚅动却说不出话来。

    那些往事对她来说竟是无关紧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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