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中。

    “这里本来远未到被战火波及的地步,”奥德说,“所以悬叶城的驻兵又拨去了一半给主战线抗敌。结果昨天浦国军突袭悬叶城北——也许是抱着着攻下这里,再与另一路兵马双向横扫弧形战线中间的区域,最后汇合的主意。他们跟驻兵的人数比大约是七比一。”

    “七比一?”我愕然道。

    “七比一。这里凑不齐一千人。”奥德说,“驻兵团疏于战事,但反应很快,在最短时间内放下了北面三重大城门,开启了上方的防御罩,给附近的魔法会各分部传信求援。浦国军在城外攻打了一晚,久攻不下后开始屠杀附近青橄榄镇的镇民。镇子的防御工事跟大城不同,几乎等同为零。结果你看到了。”

    “屠杀……”我捏紧了拳头。

    “他们把人赶过来依次处决。城门口当时拥挤着许多镇民,他们希望我们因此投降。但城内也有人,驻兵团不可能这么简单地同意打开城门。哪怕直接迎敌也不明智,在双方人数悬殊的情况下,作为防守方也罢,如果脱离城墙的防护直接进击,驻兵的赢面就很小了。浦国拿出的阵容下了大手笔——都是刀者和魔法士,而驻兵只由饱经训练的普通人组成。我们跟外面的侵略军僵持了一个白天。”

    “但我们赢了,”我说,“那些侵略者被击退了——我们怎么做到的这一点?我亲眼看到他们的残兵溃散。”

    “还没有结束。”奥德说,“只击退了浦国军。新的消息是南面的城门被围,似乎是浦国联盟那边忽然发难,有军队从印沙涉水而来。万幸是他们似乎跟北面那批人没有预先协调好,没料到他们这么快被击退,仍在南边死守。”

    我想了想印沙的地理位置——那已经离霍夫塔司镇很近了。

    “我以为这时候的你该在霍夫塔司上课。”我说。

    奥德戈报以了片刻的缄默。

    “我的导师借冬假带我们出去考察,恰巧路过悬叶城。”他说。

    我和他的脚步在这时停在了一片墙根底下。奥德的手举到城楼的柱形墙体附近,随后落在开启的关窍上。

    “你刚才不是发问,我们是如何击退他们的吗?”他说着,眼中流动的神情难以言喻,“你接下来就能够知道了。”

    那裹住城楼的一面砖墙隆隆地下陷。数个窗孔的空隙透来的光,外加我背后涌来的,将这一小座城楼内的一方照得明亮。这里一共站了十来个人,有两个医者打扮的,有两个驻兵,有一个学生模样的人拿着笔记录着什么,与其他人一样围拢着一个中心。从人与人的间隙中看去,位于正中的人躺在地上,不知是谁为他找来一条毯子覆在身上。他正轻声对俯首的记录者说着什么,面容有些苍白。

    “莱恩教授?”我张了张口。那里太寂静了;除了那人气若游丝的话语声以外什么也没有。我其实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很抱歉,维森特。”奥德在我身后低声说,“带给你这样一个坏消息。”

    我有些不明所以地望向他。但我紧接着看到奥德摘下眼镜,令它避过了其后滚落的一滴水珠——好像那是个已臻娴熟的动作。

    我站在门口,四顾围绕着莱恩的那群人——他们大多数都很年轻,除了那两个驻兵;他们大多数面有悲色。莱恩教授似乎说完了话,对那兢兢业业的记录者示以微笑。那学生模样的记录者站起身来,收拾好笔和本子,忽然号啕大哭起来。

    “当时城里懂魔法的人那么少,基本上只有我们这一小队被他带领的学生。”奥德说,“我们都在支撑着等待援兵。城里的平民需要保护,外面的平民一个又一个地死去。莱恩教授最终亮出了大魔导师的身份,说服了驻兵团打开城门,同他一起出击。我们本来都说,要跟他出去拼命,可他说他不是出去拼命——魔法士不太适合近战,但进入大魔导师的层次之后就不同了。他说我们一定是低估了大魔导师的力量,一个国家的大魔导师从未超过两位数自有理由;我们就等在后方接应。”

    我朝前走了一步,却不敢真正探进那一小圈人当中。我明白我错过什么了;可我只能在这里听着奥德的叙述。

    “那是真是最精彩的一场演绎,我一辈子也没想到我会有幸看到那样的演绎……我才知道我跟大魔导师的差距有多远。他的法阵蔓延过整个战场,甚至不需要他亲至;他的咒语给予侵略军的每次冲锋迎头痛击。他的手掌控了一切——我们都担心他的魔力会耗完,可是总也没有。他成功地控制住了场面,那些被困在一边的镇民从魔爪下逃窜出来,迎击我们的大军节节败退,倒下的人比站着的人多,很快局势扭转、溃不成军。兵团被他的法阵护在身后,他的学生被他护在城里,他——他百密一疏,在转身时被一支慌乱飞来的刀贯穿了心脏,他没有穿护心甲,知道魔法士的致命伤救不过来,干脆一举施出了消耗生命的禁咒……”

    我同他对望着,又扭转了目光;我已经没办法再听进去了,可那些话却在我脑海里一遍遍地重现,由声音转变成文字,由文字转变成某种鲜血淋漓的雕刻,逼迫我反复地触摸、感受。它们成为了一个头尾相连的痛苦循环,我一时间根本无法走到尽头。

    还是地上的莱恩教授先开了口:“是维森特来了吗?”

    “莱恩先生,”我穿过人群,跪到他面前,“怎么会啊……”

    他微笑起来:“真高兴还能在这时见你一面。”

    我茫然地看向一旁两位束手的医生:“任何别的办法都没有了吗?也许可以再想一想——万一并没有正好伤到关键位置……”

    那位年轻的医生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更年长的开口了。

    “那是魔法士的心脏贯穿伤。哪怕我们会些医学魔法,也难以……”他说,“我只能尽力减缓他生命消逝的速度。”

    我扭回了头。莱恩那双深蓝的眼睛里像是有一些凝结的倦意,他望着我,然后那些倦意舒缓地向外散开了。

    我盲目地问道:“我还能为你做些什么吗,莱恩先生?”

    上次我这么问他,他答的还是“只要你认真学魔法”。我想他要是这回也这么说,我一定不会再辜负他的意愿,他会明白的——我大约会一生都背负着这句话,把它当成一个认真的使命放上肩头。

    “什么也不需要。”他这回却只是温声说,“什么也不需要。”

    他带领的学生们都凑近了这里;有一名女孩哭得格外响亮,盖过了我们所有人的哀声。我感觉自己的双手和双腿都是无力的,头几乎要坠到地上。

    “维森特,”莱恩轻轻地在我耳边说,那声音几不可辨,“我是不是一个懦弱的人?”

    “不是。为什么这么说?”我猛地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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