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

    四月份的时候浦国军发起了一次久违的强势攻击,气势汹汹地卷土重来,沿途牵累死伤无数,我却从中嗅到了一丝绝地挣扎的味道。与此同时,我收到了一封来自于上层的信件,信上说数日后将有一队人到达第九军,替我办上一个授勋仪式,希望我能带头做好准备。

    我当然看出这是企望我回归指挥官之位的一个暗示,但我恰恰不愿心领神会这一点,于是洋洋洒洒地挥就一篇长达五页的回复,先对授勋一事作出了积极应答、汇报了军队目前的景况,再将上层的战略布置赞扬一番,随后在结尾笔锋一转,委婉写道:

    “第九军临时指挥官目前仍是马库斯。鄙人肖.卡尔身为一个尚未回归职位且即将请辞的人,并不适合排在领勋队伍第一列,望请斟酌。”

    果不其然,回信里的抨击都集中在了我突然提出的辞职上。我匆匆地跳过那信中的修饰性词语,标了重点,在写第二封去讯时吸取教训,附带了一张填写完整的官方请辞表。我耐心细写了辞职的一列理由,另起一行顽强争取道:

    “第九军队伍中里许多军士屡建战功,升衔的季节仿佛将近……”

    在这样的一通浑水摸鱼之下,我的授勋仪式最后变作了团体表彰暨军队联欢会。马库斯、费利与其他几名队长都升了军官,我的军衔由二级变成了三级。马库斯在这消息的冲击下高兴得不知所以,一时没察觉出场面安排中的不寻常。费利比他敏锐,在马库斯尚在不绝口地祝贺我与他时,他就请我到一边说话了。

    “这时候的指挥官还是马库斯在任,是因为你已定下要请辞了?”他问我,“难道长官不打算提前通知马库斯?”

    “他会知道的,”我说,“今晚先让他们玩得尽情一点。”

    “他只是一时蒙蔽,很快就会反应过来。”费利说,“我想就在明早。”

    “我猜也是,”我说,“所以我今晚就打算溜走。我有件要紧的事想要完成。到时候替我转告马库斯一句话:‘军队现在状态良好,在你们的协力下运作成熟’——你不用我多说什么,费利。你一向不用我督促。”

    “是自此不回来了吗?”费利说。

    “不回来了——在战争结束,你们身上套了好几层军功之前。”我说。

    也许这话对于跟随我很久的两人来说都是一样残忍,但马库斯会在这时作势要以身刷净地面——除非我改口或者费利扯住他——而费利只会点一点头,应承下来。

    “帮我去喊一声刚刚来授勋那队的首领,”我对他说,“就是那位从头到尾都不苟言笑的。我有话对他说。”

    “是,长官。”

    费利小跑出去两步,又回过身来:

    “无论如何,我们只想跟着你南征北战。”

    他说完这话,这才不再回顾了。他还没放弃对我的旧称谓,但那最后一句话已经不再算是挽留。我靠在这棵折冬柳下,看着远处的篝火,恍然间觉得我在很多年前曾经看过类似的景象。

    “你上次看到大型篝火的时候,”我对来人说,“是不是也在学院?”

    “不是,”那人说着,笔直地站到我身边,“是在前天。”

    “你们也办联欢会?”

    “是巷子里的火,”他说,“大半个城被烧了。”

    我回忆起第十五军的行军路线,暗叹一声,嘴上却说:“不愧是柯尔曼亲王的幽默感,有几分苦中作乐的风味。”

    他不回应我,脸庞附近垂落的枝条摇摇荡荡,让人难以捕捉其后的任何表情。我一点也没有自娱自乐的痛感,继续说道:

    “今天初次见面,柯尔曼军官便诚实地应证了坊间传言,果真英姿飒爽、令人心折——特别是在递给我三级军官章的时候,尤为英俊。”

    我费了很大力气才忍住笑意,一边把弄手上的戒指,一边盘算着趁时机难得多塞给他几句类似的话。柯尔曼却不再给我这个机会,骤然举手拨开了一大把枝条。

    我们之间变得空荡起来,我只得对上他有些沉郁的眼睛。

    “维森特.肖,”柯尔曼正视着我说,“你还想把这身份隐瞒多久?”

    “我没故意在你面前隐瞒,”我哂道,“我这不是叫你来谈天了吗——我不信歌伦度南的情报部用了两年还查不出肖.卡尔的真身。”

    我对柯尔曼伸出右手——它在空气里待了挺长时间,然后被他紧紧握住了。他用力将它甩了甩,眼底的不快这才消退了许多。

    “别这么死了,维森特,”他说,“也别暴露身份,不管你用着什么易容魔法。杜灵现在已经不会要你的命,战场也对你格外厚待,但魔法会里还剩一拨势力不受控制,杜灵正在清查。”

    “杜灵不会要我的命,那确实是个新的好消息。”

    “我是在去年才打探到你的去向,”他说,“在后来才了解到杜灵曾经针对你的卑劣手段——我替我的哥哥向你道歉。”

    “你跟这事没有关系。”我说,“之前没打算对你说明,是觉得你可能会为前因后果感到为难。”

    “我并不感到为难,”他摇了摇头,“你可以相信我:从今以后,杜灵不仅不会追杀你,同样不会再限制你的自由了。”

    “是他对你保证过这一点?”

    “杜灵总有他的理由。”柯尔曼说,“并不全是因为我所说的话。”

    我咽下去一句不必言明的道谢,抬手搭上他的肩膀。我与他并肩站在树下,一时间谁都没有再开口。树枝把我们的头发搅得乱七八糟;远处的年轻人们正围绕篝火,笑闹着厮打、跳跃。

    “我需要你的帮助,柯尔曼,”我说,“目前来看,这件事只有你能最快帮我办到。”

    “你说。”他应道。

    “我需要你把我引见给杜灵。”

    我说这话时已经预备好做出一番保证。但柯尔曼并未打探缘由,只这样直入主题地问我:

    “可以。今晚就走吗?”

    我携着柯尔曼的亲笔信与文件印章,在第二天清晨成功抵达了王都的王殿内部。柯尔曼已在蝶书中替我向杜灵定下约会;我被殿内等待的侍者引到了一个房间中。

    那房间很普通,规模不大,就像任何一个小型的议事厅,在晨光中点着几盏桌灯与壁灯。窗外是不大亮的白色,看不出将会转成什么样的天气。

    “坐下吗?”席位上的人说。

    这是我第一回觐见歌伦度南的现任君主。他身着一套深黑的晨礼服,仿佛内蕴着超越年龄的严谨与风度。如果有人愿意细细比对他与柯尔曼的长相,也许会觉得他们两者出奇相似,这一点在黑色眼睛与鼻梁形状上尤为明显——直到杜灵说出第一句话。

    “谢谢,陛下,”我说,“我无需坐下。只要我能有幸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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