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眩。我甚至感觉我的全身都随着那刀锋向前一纵,等我缓过了神、摆脱了幻觉时,我才发觉自己似乎仍旧留在原地。不是脚底下陷,而是正坐在一把升上来的高背椅上,全身捆绑着一些发光的魔法曲线。只有手臂处似乎被人精心设计,得以松脱出来。

    位于我的面前,天花板正簌簌地向下掉落着石片与砖瓦,从缝隙里漏下一点光。远处的墙壁中多出了一个深陷坑,它的内部被灼烤得焦黑,残留着几颗闪烁的火星。一个穿灰色罩袍的人原本倒在其下,袍角被火焰烫卷了边,此时缓缓地撑着地面坐了起来,兜帽下的阴影正对着我。

    “你果然是另一个成功品。”那人喉音听上去虚弱,却带着一种无法令人忽略的狂喜,像是迫切地想要拖着两条腿朝这里爬来,“我只是没想到那样的一刀……”

    他忽地住了口,注视着我的手拂过那些原本捆紧的魔法线,整个人从高背椅上站立起来。那些魔法线都弹在我身后——我感觉魔力又能毫无阻滞地流经我的全身脉络了。我朝他的方向丢了一个我备好的束缚咒,尚待续接上一系列的后手,却见他仿佛不堪一击,胸口颤抖了一下,便如风中枯叶般轻易地朝后倒去。

    我提防着他有诈,又补了几个咒语,这才贴近了他查看。

    这方屋顶已经塌下来很大一片,天光如流瀑般落入地底,无需再多小灯符纹的点缀。我的手悬在那人头顶迟疑片刻,随后便揭开了他的兜帽。那人的棕色长发随着我这个动作脱离了拘束,柔软地散在两侧,露出一张因失去知觉而显得无比平和的脸。

    我盯着他看了许久,才慢慢地收回了搭在他兜帽上的手。

    我一时间有些不敢置信,我竟真的看到了数十年前的艾寻塔尔.伽伦诺。

    离智者东征早已过了近六十余年之久,而我面前的这个人居然一点也没有变老。

    我另施魔法将艾寻塔尔捆缚在那只椅子上,挥刀将这里的机关破坏殆尽。那特殊的透明幕墙留在椅背之后,没有遭到之前我那一刀的波及,我也暂且无法用武力将它损毁——也许控制它的机关藏在另一个地方。那一侧的宴会尚未结束,纵情享乐的人们仍在歌舞中沉醉不已;谁也不会对上这里的一双观察者的眼睛。那些我预想中的护卫没有出现。

    我画了一片降水咒的符纹,让座椅上的主教清醒过来。冷水灌进他的口鼻,呛得他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你还记得雷德蒙顿.肖恩吗?”我说。

    “那是谁?”他睁开双眼,似乎对自己的处境有着一瞬间的迷茫。那双眼睛遍布着发红的血丝,像是许多个夜晚没能安眠带来的后果。

    “一个被你下令处死的人。”我说。“回想842年。”

    “我下令处死的人太多了。”那主教显得兴致缺缺,竟只这么简明扼要地答道。我手上不由得收紧了捆绑他的魔法;那疼痛却反倒像是点醒了他,令他的声线染上了难抑的颤抖。

    “你已经了解了密码串的秘密吗?维森特.肖。我很早就开始怀疑,阿尔文.卡拉扬一直在费心遮掩着一个真相。我以为他只是爱你,却没想到背后还牵扯到这个。”主教说,“阿尔文.卡拉扬生来狡狯,曾在十一岁时为了换取自由表现得茫然无知,矢口否认他占据着真正的‘密码串’,结果竟会在成年后拼着暴露谎言的风险也要替你成全。”

    “我不知道‘密码串’的真相。”我擦拭着卡戎的刀刃,注视起上面的倒影。

    “那就很有趣了。”主教沉吟般冷笑着,“你没想过你的教授在你面前隐瞒着什么吗?840年第一次‘种植’实验成功的那一刻,实验室顶楼以实验品为中心发生了大型爆炸,扩散的魔力与他的刀魂烧着了除他以外的一切,带来了一场毁灭性的坍塌。所有了解‘种植’内情的研究员们都死在那场事故里,只有他活着——他坐在墙角立柱的顶端,就像端坐在一座孤岛上。我无从了解当天试用的密码串是哪一个,近来才终于有了些眉目。”

    “要有什么文件,也早该在那时候被摧毁了。”我垂下刀身,尽力将每根手指都严丝合缝地扣在刀柄上面,“即便那时候的卡拉扬再聪明,我也不相信他能做到悄自记全‘密码串’的地步。”

    “ ‘记全’,”那主教似乎轻轻嗤笑了一声,“在你来盗窃我放下的那个诱饵前,你的那些指派者难道没告诉过你,‘密码串’存在的可能并非文字所限?”

    我张了张口,下意识地想否定他,却不由得被泛上来的回忆封住了反驳的话。

    “……它可能是任何东西。一张纸、一句话、一道声音、一片魔纹……”我想。

    伽伦诺的眼底透出一种狂热的势在必得来。他扬起下颏,丢出一连串的疑问,如同扬起胜利者的号角:

    “你再想一想——维森特.肖。你是否已经知道卡拉扬包藏它的地点?除了他通常使用的那把金色的‘玫瑰熔火’,他是否还携带着不为人知的另一柄集大成之作,曾经用它改造过你?它是什么外观,叫做什么名字?”

    他的脖颈被固定着,目光却声势迫人,如有实质地向我逼近过来。我心中震荡,不禁想起许久前那个卡戎花燃烧的月夜——那晚的火焰仿佛仍堆垒在我的胸腔中,将它炙烤得无法平静。

    “不……”我摇了摇头。

    伽伦诺却并没有领会到我的意思,只以为那代表着我的动摇。

    “我可以不杀你,维森特,”他放低了声音,姿态仿佛不是被我困囚,而是傲然在他的法座上发号施令,“一旦我的侍卫察觉到这里的变故,他们很快就会赶来——到时候你决不能从包围里活着走出去。只要你肯说出‘密码串’的藏匿地点,我便会宽许你留下性命。仔细想来,你所珍重的爱远没有你认定的那么可贵——即便明了你一直这样苦苦搜寻,阿尔文.卡拉扬不是也并不肯让你知情那珍宝的真相吗?”

    我半是神游地从他的第一个字听起,一直听到他的最后一句,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不……”我说道,“我想你的判断彻底是个错误。”

    卡拉扬的确从未说出过那珍宝相关的一切,无论多少人为它心机耗尽、汲汲营营——可是他早已亲手将它送给我,就在多年前的一个夜晚。它盛放在了一个平凡的木匣子里,静静地躺在我屋门后的月光之下。

    他第一次细谈起那短刀时,曾用着这样一个略显古怪的形容:“它到我手上的那一天,其实有着一个很长的名字,大意是‘玫瑰熔于火焰’……”

    也许是被其改造的缘故,我能将“玫瑰熔火”如卡戎一般收进体内;卡拉扬自然也能够做到这点,反是将自己的银色长刀始终藏匿不发——他是否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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