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出城。”他说,随即又添上一句,“伽伦诺主教今日被浦国内部反叛军刺杀,我们救援时已经无力回天。”

    “我明白,”我说,“我已经准备好,现在可以送我一程了。”

    ☆、第七十章

    主教死亡的风声也许在不日就会散布开来,那段影像也会被投放到最恰当的地方——杜灵会知道怎样加以推波助澜。我不再关心这些,只在回程的路上偶尔去思考最后的结果。我原本想回第九军的驻地附近看上一眼,但在半途临时改了路线,转而前往霍夫塔司。

    我收到了一封蝶书上的邀请,来自于卡拉扬。上面附了时间地点,大约是个我能恰好赶到的时候。

    “只希望你能给我你的三十分钟。”蝶书上这么写着,笔迹显得很匆忙。

    我在路上的颠簸里几乎没有睡眠,记忆还沉浸在那个血流成河的小殿之中。但霍夫塔司这一天的天气晴朗,日光令人醺然欲醉,只偶有行人的谈话与鸟鸣声传在街上,使得我迈下马车、脚踩实地时忽然觉得:这正应当是最寻常的景致,而我在几日前的经历不过该是一段过于匪夷所思的空想。

    学院后山那些卡戎花大多尚未盛放,只有两三朵提前散发出夏日的气息。卡拉扬不知已经在其间坐了多久,眼里尽是云与卡戎花的倒影。花朵开得不高,我一眼就望见他。

    “我在三岁时来到实验室,八岁时由陈.杨经手短暂照料,十一岁时引发实验室爆炸,十二岁时被送往霍夫塔司,此前一年内经受了残酷的训练与审讯。”卡拉扬说,“我在审讯中说了半真半假的供词,原本打算把我拥有‘密码串’这个秘密掩埋一生。”

    “我已经知道‘密码串’的故事了。”我从卡戎花间穿过,坐到他身旁。

    “你查到了熔火的来历?”他说,“不愧是我的维森特。”

    我静静地坐着,等待他说出后续的话。

    我想:这会是一场和解?一次共识的确认,停战的先兆?为什么他要在这一天急忙来见我,时间又设定得如此短暂?

    “我从小就在尽力向他们证明,”卡拉扬说,“比起静待解剖的实验品,我作为一种工具更具备价值。于是我终于在十二岁的一年脱离了炼狱,被丢进主教的一个计划当中。我替他做了许多事,越来越多的谋划里有了我的参与。其中有些是有情可述的,但大多数绝不正派。在换取了一定的自由之后,我更多的是随性而为,并不感到负疚——他们反复灌入我脑海里的忠诚,并不能取信于我,但我也不仇恨它。”

    那漫长的故事在他口中变得平淡又简略,然而那种干瘪的力量对我而言,竟比所有丰沛的辞藻相加更甚。

    “我曾对一切都心怀冷漠,维森特。”他说,“我并不知道寻常的人都是怎样成长,我的身边只有一群战战兢兢的批量用品;我最该仇恨的人之一,是我除书本以外仅有的对人性正面的认知;我比起父母更先认识国家,在童年的近十年内,实验室外的天空就是对我最好的嘉奖。这些加起来,都没有打垮我、摧毁我,只是让我变得更加敏锐,教会我如何利用条件珍存性命。我只在一个时刻开始有所触动——也许是在你补给我那半首诗的黄昏,也许是当我看到你异乎寻常的执着与坚定,也许是在你说‘不会一无所获’时——那时我就想,我一定要成全这样一个人。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自己……如果我因畏惧风险就退避在我真正的愿望之前,那我逃离实验室所寻求的自由不是很可笑吗?”

    我的话语被阻在这样一个问句之后,一时只能对他投以目光。我并不确它能穿透多少,是否能让他在这转瞬间领悟;它仅足以令我望见他情绪中的激荡,以及潮涌以下的无限温柔。

    他也望着我,说:“是你带给我触动,也是你让我具有爱——我只有在感受到它的真正面目时,我才发觉我真正需要它。”

    之前的指挥官生涯总让我习惯了去分析,把一件事的框架拿出来,解析出本质,由前因梳理出后果,再决定该做些什么。以致于我在被他的讲述所动时,还习惯性地思考着他将由此引入的下一步打算;可这习惯最终还是被他的话剖离开来了,就像悬崖裂了一角,滚落一块岩石。我这时只想克制住我向他伸出的手,不要太早打断他意图说明的话。

    “主教并不全然信任我,但又想将我的作用最大化,”卡拉扬说,“我费心很久,直到将我们之间单向控制的关系变成相互利用。我要求他将我投进我十一岁时畏惧至极的炼狱,获得了一些磨练与心境上的启发,如愿蜕变成为‘刀锋’,随后就去带领铁面军。浦国人为我叫好,歌伦度南人恨我,歌伦度南士兵希望我折在半路——尽管他们谁也不知道我的名字。每当我看见那种恨意时,我就会想:如果非要我选择死亡的方式,比起那些不知名的人,我更愿意死在你手上。”

    “但我们谁都不用死了。”我说,“主教已经被刺杀,战事的冲突也将被化解,很快一切都要尘埃落定——无论以什么形式。”

    “是啊。”他说着,将手越到我这边来。“愿意先给我一个拥抱吗?”

    我再按捺下去也毫无必要了;我将手臂紧紧绕在他背后。我伏在他大衣的围巾上,他也靠着我的肩膀。我们以一个别扭的姿势并坐相拥。

    “我曾经背叛过三个承诺,”他说,“第一个是在进入霍夫塔司前。我曾答应主教,在我其它的任务之余,我会根据我接受实验时的记忆,为他带回一个条件相当、适合种植魔法枝的孩子;但我没有。我告诉他,我没有遇见合适的人选。”

    他顿了顿,又轻声说:“第二个承诺,是我在结课戏剧的演绎时,对你的尤金说出的最后一句台词。我明知以我当时的立场,我根本无法时刻遵守那样一句虔诚的诺言,但我又太想将它告诉你……所以我还是借着那角色之口对你说出来了。”

    “第三个承诺……”

    我似乎听见他笑了。他忽然话锋一转,谈起了别的。

    “我有一件事先要告诉你,非常重要。”他说,“这是主教筹谋多年的计划之一,你们那位新王杜灵可能有所察觉;主教自从站稳脚跟起,他就企图对歌伦度南的权力阶层进行渗透。他的那些精英在歌伦度南扎根,进入它的权力机关,致力于操纵舆论、搬弄权术、潜移默化地带来更多混乱——元老院与魔法会之间的嫌隙扩大,就是这些人最成功的手笔。杜灵.金已经拔出许多坏刺了,但有某根刺实在太显眼,反而被他当做正常的树枝忽略了过去。”

    我短暂地从情绪之中抽离出来,心念电转,想及在这里约见的可能,不由得脱口而出:“……药石部?”

    “对,”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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