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李子轩似是愤怒不能自已,不怕死地继续道:“臣不知大景有如此目无王法,横行霸道之人,况且盗取骨灰之事简直天理不容,岂有此理!”

    此话掷地有声,朝中暗潮汹涌,好似一触即发。

    东聿衡从未受过这等难堪,他下颚紧绷,压着龙头的指甲都变白了。李子轩这是在指桑骂槐!他一介小小贱民,竟敢指责天子!

    此事离奇蹊跷,朝臣中有人窃窃私语。丰宝岚为何盗取皇贵妃前夫骨灰?如若属实,要之何用?

    “朕如何听你一面之辞?待丰宝岚到了长阳,你们当面对质,再做定夺!”皇帝站起来,“你目无礼法,破坏传胪之典,理应斥革,大理寺着律查办。”说罢拂袖而去。

    这大理寺卿是即将上任的丰宝岚,二人之间可真是冤家路窄啊!

    李子轩却全然不放在心上,长袍中的拳头紧握,长长吐了一口气。

    终于,让他等到了这一天!

    当年沈宁自云州传消息回中州,他还不及欣喜,却听她信中提起此事,他立刻带人上山,便发现竟有盗墓之迹,打开棺材却见里头陪葬物皆在,独独少了兄长的骨灰盒!他当即启程去寻丰宝岚踪迹,谁知他行踪不定,中途辗转,他费了一年光阴才找到他。这一年中他才得知沈宁原来曾诈死离宫之事,现下又因救大皇子之功,复妃位自云州回宫。他不知道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丰宝岚为何要盗取兄长骨灰,左思右想深思熟虑,他才这些事奇异地串联起来,丰宝岚要兄长的骨灰盒完全没有道理,可皇宫中将沈宁强娶入宫的男人却是有理由。

    想清楚后,却是无奈与愤怒交织,他不过一芥草民,对方是他的君主,他连面也不能见到,又如何向他讨回公道?他想过让沈宁帮忙,沈宁也在信中说发现异样就找她,可是他知道这种情况定会让她陷入两难,况且他从韩震嘴里得知她在克蒙受了许多苦,好不容易苦尽甘来。他不忍再扰她平静,决定无论如何从丰宝岚那儿找回兄长骨灰便忍了这份耻辱。谁知那蛮横无理的丰宝岚让人将他痛打一顿,口出恶言威胁于他。

    是可忍,孰不可忍!恢复伤势后,他便自导自演了这一出戏,为的就是今天在殿上众目睽睽之下吐这一口恶气。只要能拿回兄长骨灰,即便过后要砍他的脑袋,他也再所不惜!

    东聿衡回了御书房,怒火不仅未消,反而还愈来愈烈。他胸膛剧烈起伏,突地将书桌上的东西一并拂了下去。

    御书房的宫婢们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只得无声地速速收拾他挥掉的东西。万福站在一旁,也不知该如何劝解。

    阴魂不散!

    皇帝怒火中烧,自己头回在朝中下不了台,该死的李子轩!阴魂不散的李子祺!

    “你去把他给朕杀了!”东聿衡喝道。

    “陛下,这……”万福为难地支吾。杀一个人是小,可在这节骨眼上把李子轩杀了,任谁也会加以猜测了。况且皇贵妃娘娘若是得知了此事……可是现下皇贵妃娘娘若是知道了,恐怕也不能善罢甘休罢?

    “丰宝岚那混帐还没到么?他在磨蹭个什么劲儿?”皇帝也知他杀不得,又转而怒问。

    “奴才这就去打探。”万福只能在心里请丰宝岚自求多福了。他一来,就是圣上与李子轩的靶子。

    “这事儿绝不能传进后宫,更不能传进皇贵妃和庄妃耳里,若是让朕知道后宫有谁谈论此事,统统治罪!”

    “是。”

    万福领命快步退下,东聿衡也不耐烦地将宫婢拂退,独自一人在御书房坐下,盯着狼籍的桌面,深吸了两口气,眼中阴鸷闪过。

    万福暗中仔细交待了春禧宫宫仆,决不能让皇贵妃知道这事儿。后宫上下得知风声的也都在观望动静,不愿轻易掺和,庄妃也被蒙在鼓里,但终究纸包不住火,两日后,沈宁就知道了真相。

    她这日也正做出了一个重要决定,不仅选了几个信得过的侍卫去照顾东明晟,更将张公公派去与魏会一同服侍于他,并且让东明晟随时带着张公公,无论与谁在侧也要有张公公的陪伴。

    其中有些微妙又直白的意思。

    东明晟试图劝说沈宁他有魏会一个就够了,但沈宁不为所动,说他还小,他信任魏会,自己却信任张公公,她怕他出什么差池,让他多体谅体谅她的苦心,并且横竖多一人照顾总是好的。

    东明晟没法多说,有些悻悻地走了。

    沈宁用过早膳,去昭华宫走了一躺,回头却在路上遇见乐华郡主,她每隔十天半月都会进宫给福亲王母妃安老太妃请安,遇见了也不稀奇。只是稀奇的是乐华郡主主动提出陪她去春禧宫说会话。

    沈宁暗道稀客,乐华郡主内向害羞,除非她叫她来,不然她是决计不会踏进春禧宫一步的。今个儿是吹了哪阵风?

    沈宁这会儿才仔细看了看她,却见她一对红得跟兔儿一般的眼睛。总不能是黄大哥欺负她了罢?

    二人在春禧宫坐下,乐华郡主绞着手中帕子,沈宁才问她一句,她的泪珠子就哗哗地掉下来了。

    “唉,你这到底是怎么了?”沈宁让琉璃去给她擦眼泪,郡主却推开琉璃跪在了沈宁面前,“皇贵妃娘娘,妾求您替妾向将军爷说两句好话,让将军爷也把我一齐带去罢。”

    沈宁听得一头雾水,让人将她扶起来,问道:“黄将军要去哪儿?”

    乐华郡主擦一擦眼泪,这才道出原委。原来黄陵在长阳待了几年,始终不习惯这里的生活,向皇帝提了几次卸甲还乡,亦或回边境守城,东聿衡着实没有办法,最后只得同意他去南疆,面对云浮帝国研究海军与海战。黄陵当即领命,这段时日都不再上朝,单为出行南疆做准备。

    沈宁心想黄陵不喜官场尔虞我诈,或许离了长阳也是好事一件。

    只是他并不想带走乐华郡主。这两年间,乐华郡主为他生下了一名男孩,还未过周岁,黄陵却决定将妻儿都留在长阳,独自一人远赴南疆。

    他的考量其实也不无道理,乐华郡主从小金枝玉叶,娇娇滴滴,恐怕连长途跋涉也不能,更何况要长住偏远之乡?但是夫妻长久分离,稚儿不见父面,又怎么能行?

    沈宁沉思片刻,摇了摇头,“郡主,这件事我帮不了你。”

    乐华郡主急了,“娘娘,妾知道您与将军爷曾兄妹相称,想来交情匪浅,就请您帮妾这个忙罢,妾定将永生永世铭记您的大恩大德!”

    沈宁请她稍安勿躁,然而才看着她道:“郡主,这事儿,只有你才能帮得了你自己。”

    “妾身?”乐华郡主不解其意,“妾早已求过将军爷,可他无论如何也不同意妾带孩儿同行……”

    “你得让他看到你的决心。”

    “妾的决心?”乐华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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