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就要身死,他也没有丝毫悲哀。

    战鬼,所谓怜悯与感情,根本就是多余。

    尹墨寒咳了阵,嘴角牵出一个笑来:“阿瑾,我活得太久了,活够了。至此,再无遗憾。”

    离开我的人实在太多,他们一个个慢慢地从我生命里消失,最终了无痕迹。我本来以为我的心已经随着他们死去,变得麻木,可是此刻,我竟也觉得悲哀。

    我冷冷道:“尹墨寒,你以为你自己选择死去,你便能奢望我原谅你么,便能奢望我娘亲能原谅你么。我先前如何说的,我说过,你的命是我的,只能由我来取走,谁准许你自己现下就带走!”

    “我……不奢望。”尹墨寒轻声回我,眸中暗红褪去,变得如初见他那般沉沉的墨色,里面仿佛蕴了江南春雨。他勉强抬起手,大抵是想摸一下我的脸,不过还是放了下去。

    他哑声道:“阿瑾,你听我……韶儿她是最强的战鬼,所以她得到的化血珠反噬力便是最大,她这才会受不住化血珠而自我毁灭……可是你不同……你和你娘不一样,你只得一半……一半战鬼血统,你不要怕,反噬力你受得住。化血珠……化血珠我临行前交给了你姑姑,让她代你保管……你去找她……我不会……不会骗你。你……你往后寿命长久,一个人总是寂寞得很……你总要再遇上另外使你欢喜的人……只要你服下化血珠……除去战鬼戾血……你……便可以与他在一起……再不用害怕伤害到他了。”

    “我说过,她死了,死了!我不会再爱上任何人!”我吼道:“你过了这千年,我娘亲死了这千年,你可有爱上过别人!你这个满嘴胡言的混账!你告诉我,你可有爱上过别人!”

    他咧嘴一笑,血沫涌了出来:“所以……我很后悔啊。我该爱上别人,这样……我便不会犯这许多的错。”

    “尹墨寒,你住口!你给我滚起来!”

    “平日,我是可以听你话滚起来的……现在不成了。”他不断流血的手指颤颤巍巍地伸过来,触了触我垂下的头发,道:“你……你可有什么叫我念想的东西与我……随便什么……什么都好。”

    我着十四取剑过来,割下一缕长发,搁在他的掌心。

    他的手指发着抖,连并都并不拢,我低头,将他的手指扣上。

    “好,真好。”他握着那缕长发,目光灼灼地望着我,呢喃道:“韶儿,真好,我终于……终于可以来看你了。到了下面,我便只远远瞧着你和苍擘……”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再不打扰你们。”

    说完这几个字,他的手不再颤抖,只是静静地,半握着那缕长发。

    毡帐内柔和的灯光,覆上了他温润的脸。

    他蕴着春雨的双眸,缓缓闭上。

    千年尘埃,终究落定。

    我站起身来,沉默了许久,才道:“将琅琊将军送去他的帐中,沐浴更衣,他生性好洁,让他走得干净些。”

    谢缜道:“殿下,将军生前曾有过嘱咐,倘若他死了,期盼殿下能允他葬入凰都。”

    “准。”

    谢缜躬身作礼,与另外一名战鬼抬着尹墨寒的遗体出帐。

    挨着桌案坐下,十四替我倒了一盏酒。

    我端着酒盏,朝帐外道:“将外头的人带进来。”

    很快,数名被大雨淋得透湿的人被押了进来,黑压压地在我面前跪了一大片,大多是披头散发,模样狼狈不堪。为首那个银发披散,一身黑衣,被神凰侍卫按着扣在地上,尚自不住挣扎,嘴里被塞了软巾,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除了姽稚,其余跪地之人我都不认得。

    我端坐不动,淡淡觑着姽稚,道:“取开软巾,让她说话。”

    一旁侍卫道:“殿下,正是因着她大声咒骂殿下,污言秽语,臣下才将其嘴巴堵住,免得污了殿下耳朵。”

    “无碍,让她骂。”我道。

    软巾一被取下,姽稚身后束缚也略松了些,她这才得以抬起头来,恶狠狠地望着我,道:“贱人。”

    我低头一笑,慢慢抿酒。

    她眼中神色越发恨恨,咬牙道:“你也不过是仗着尹墨寒那贱男人带了一批战鬼帮你,仗着神凰若繇人多势众,若论单挑,你必赢不了我!你还能在此这般逍遥?”

    我轻哧一声,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取下缚眼白绫。

    这些天我一直这么缚着,已然习惯,此番双眼陡然欺到姽稚面前,她瞧见我这双红眸,面色一白,下意识就往后退了退。

    我哂笑,凑她近些,道:“能仗着他们,那也是我本事,有仗着的资格,你怎不去仗着?另外,论起单挑来,我就算蒙上眼睛同你打,你也赢不了现在的我。你注定是输家。”

    她欲要发作,我抬手,扇了她一个耳光。

    她被我打得懵了,嘴角流出血来。

    “这一巴掌,是替我爹爹苍擘打你。你将其残忍杀害,剖其心肺,熬其血肉,分而食之,就单论这条,我就足以令你死无葬身之地。”

    我扬手,又是一记耳光上脸:“这一巴掌,是替我死去的那千万族民打你。他们皆是与世无争的人,上奉父母,中待妻子,下养子女,原本在古城里过着多么安宁惬意的日子,岂知就此被你这贪欲一朝毁去。”

    “啪”地一声脆响,第三个耳光,打在她左脸上,她的脸颊高高肿起。

    “这最

    260、千年殇 ...

    后一个巴掌,是替我那枉死在你手的恩师昆仑与七叔打的。你为了抢夺三器,竟对他们下此毒手,放火毁去萱华轩。你可晓得,昆仑她残了双腿,行动不便,你竟放火烧她!她养我整整十年,十年!十年严师养母的恩情,你这种丧心病狂的畜生,你怎么能懂!”

    姽稚咧开嘴,肆意狂笑,笑了阵,才道:“最后一个巴掌?你怎地不替你那位心心念念的洛神打我?”

    我冷冷地笑:“你配么。”

    姽稚一愣,突然开始歇斯底里地大叫:“她死了,死了!我晓得,你现在定是生不如死!你纵然看上去这般神气,实际上心底定是痛得不能再痛,她的遗体已经被我化去,半点痕迹也没留下,你就算杀了我,把烟云海翻个底朝天,你也找不到她哪怕一根头发!说到底,你还是输!”

    我脸一沉,觑着她。

    一旁十四急忙跪下,道:“殿下,临行前,司函大人曾百般告诫,请殿下切勿动怒,免得牵动戾气。”

    我深吸一口气,捏握得咯咯作响的指节,终于缓缓松开。

    这时,跪在姽稚旁边的一个身着单薄素纱的女子抬起脸来,对我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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