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戏非戏

    有什麽事情不太一样了。

    日子还是一样在过,期中考完後杨灵晔立刻开始著手准备期末考,每天都去图书馆,固定几天打工,该吃饭的时候吃饭,该睡觉的时候睡觉。

    但是有什麽东西不太一样了,这种感觉深深困扰著他,更糟糕的是,他想不起来是什麽东西不一样。

    虽然隐约间抓到了一些线索,譬如说植轩学长入手了一台数位相机,当他在寝室里摆弄,并且为「小白」拍起照片的时候,杨灵晔发现,褚月宵变得很守规矩,而他早上醒来的时候不会再有一只大章鱼黏住自己不放。

    褚月宵说的话变少了,有时候若非必要便不开口。那也没什麽关系,他本来就不是多话的人,只有一点不习惯,所以也没有去追问原因。

    这些细微的改变让他的日子在平顺之外有一点隐约的不安,虽然除此以外什麽也没有。

    直到那一天。

    周仲言送了两张公演门票给杨灵晔,说他本来要和李洁宁一起去看,现在只剩他一个,而他其实没多大兴趣。「你可以和你那个朋友一起去,他那天开了很久的车,应该满辛苦的。」

    周仲言那种轻描淡写的语气让杨灵晔好像快要想起些什麽,但是想到头痛了也没有得出什麽结果。

    褚月宵看了看票,说,那就去吧,语气乾脆。

    那是校内戏剧社的秋季公演,剧名是苦吟四首,一共四幕。分别是鬼唱诗、狐妾、醉前生、蛟人泪。只有第二幕完後中场休息。

    褚月宵看到第二幕的名称,挑了挑那双略微纤细的眉毛,嘲讽的笑意一闪而逝,杨灵晔并没有注意到。

    那夜有些微凉,他们进了学校剧场,位置挨著走道,离门很近。

    第一幕演的是一名现代作家,本来是个脚踏实地的业务员,被裁员後转换各种跑道,却都因为种种因素或巧合而不能长久维持工作,待业之馀开始写起些极为商业化的小说贴补家用。到此为止都只是一个普通人的故事,但是这名作家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小秘密,他具有通灵的体质。不是很高强的本事,无法法超渡净化什麽东西,就只是看得见听得到罢了,若说他除此以外还有什麽不同於常人的地方,仅仅在於他极少感到害怕而已。

    某一夜,当作家独坐於舞台上的桌前,思考这次的性爱场景要怎麽描写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幽幽地在空气中响起:「一直写这些东西,你都不觉得无聊吗?」

    「那你说我该写什麽呢?」作家冷静地答著。

    「写你看见的东西啊,鬼怪的故事现在不是很流行吗?」

    「不要,写得太真实会被缠上的。」

    「那,我跟你说个故事吧……」

    那个鬼太无聊了,只是因为如此而已,他需要一个人听他说故事。那是一个很古老很古老的鬼魂,拥有许多似真似假的故事,娓娓道来,充满古代风情,却又万分符合现代人仍拥有的悲欢、情欲、挣扎与对现实的屈服。作家听完故事後记录下来,加上一番润饰,丢出去的稿件竟然让他得了魔幻写实主义新代表这样的虚名,一时之间,他名利双收,众人称羡。

    「真是讽刺,以前我那麽努力地活在现实世界里,却被现实世界抛弃,结果现在活在鬼怪的故事里,他们却吹捧我为超脱出现实生活的敏锐先知……」

    作家在舞台上独语著。

    「那你还要听我的故事吗?」

    「我不能再听了,我想回去活在现实里。」

    「这样啊……可是我还有一个故事,你一定会喜欢的,我实在很想告诉别人,你就听我讲一次吧……」

    「好吧,可是我不会再记下来了。」

    作家一边说著,一边拿出纸笔。

    「这是一个真的故事,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狐狸……」

    灯光突然全暗,帷幕落下,一道古筝的声音像流水似地响起,轻柔而哀怨。

    「这只狐狸爱上了一个人……」

    那声音如梦似幻,彷佛还带著轻轻的叹息。

    离自己不远的那只手突然移动了一下。杨灵晔偏过头去,在微弱的舞台灯光下,褚月宵的侧脸看来有些漠然。

    台上帷幕缓缓升起,灯光亮在右半场。一团白色的东西从舞台侧边弹弹跳跳著出场,看得出是用吊线在操控的玩偶,形状看来像是狐狸一类的生物。

    它在台上绕了几圈,这时的背景音乐是轻快的笛声,然後它钻进一团草丛之中,笛声渐缓,慢慢拉成悠长的曲调,草丛之中飞出两道白色水袖,然後是一名穿著古装的女子款款站起身来。

    她在掌声之中整了整裙襬,姿态婀娜地对台下行了一礼,接著走了几步,似在观望,这时传出了像是轻击铁器的音效,两声之後,舞台旁边的布幕投射出了台词,而她的嗓音清亮,咬字充满韵味。

    『良人何方?』

    右半场的灯光暗了,换左边亮起,但略呈昏暗,一名穿著儒装的青年从搭置得十分简陋的草庐中走出,对著舞台中间的那道光源走了几步。

    『此月甚佳。

    『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

    这时女声响起。

    『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

    全场灯光皆亮,女子走了过来,对儒生缓缓行了一礼。

    儒生看了看她,往旁跨了半步,并不言语,肢体动作却显出他的犹疑。

    『如此深夜,荒山之中,汝为鬼耶?狐耶?山精鬼怪,胡不速归!』

    『闻有才士,隐居自贤,妾良家子,非淫奔者,徒以君贤,故愿自托。』

    儒生甩袖,不看女子一眼。

    『迎风待月,礼所不容,昏夜之行,自好者不为,卿爱我贤也,何故引我至桑间濮上,君子不齿之地?』

    儒生转回草庐之中,大门紧闭,四周灯光渐暗,只留一道光束照在女子身上,她凝望草庐半晌,缓缓行了一礼,然後随著极慢的筝声一同退场。

    灯光再暗,接著筝声渐消,数道鼓声响起,急促而充满力道,灯亮时,儒生手持长剑,被几名身著刺客装扮的演员围攻。与其说是武戏,倒更像剑舞,伴随著鼓声,儒生舞剑的姿态非常优雅,他冲出围攻,回身对众人道:

    『我意在归隐修行,君上何苦相逼!』

    他转身急奔,跌入舞台最侧边的草丛中,刺客追上却不见儒生,四散找寻之时,筝声响起,女子甩著水袖出场,地面散起白雾,刺客提剑欲杀,却只被水袖一拂便尽皆倒地。

    一时之间,灯光忽明忽灭,各色尽出,瑰丽万状,偶有银亮剑光穿出,却都只是转瞬而已。

    接著鼓声与光影皆归於黑暗,又复亮起时,只有一盏朦胧,琵声轻弹,儒生在女子怀中清醒,手中长剑却瞬间抵到她颈边。

    『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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