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这番烽火不息的景象,是她从未见过的。尽管她潜意识里知道,自己的父母和兄姐貌合神离,总有一天会闹得不可开交,但是这一天来得太早了,她没有做到足够的心理准备。唐向晚一点点将自己挪到夏唯身边,父母每说一句话,都像是在她心上浇了一盆冰水。她想抱着夏唯找些安慰,可是看夏唯失魂落魄的样子,她连触碰她都做不到。
    唐中兴和夏晓慧像是两个商人一样谈判着。夏唯出示的证据全是假的,这样一来,不仅没有办法摘掉唐向洲扣给她的帽子,更说明她心肠狠毒,竟然费尽心机企图用假证据来陷害唐向洲。夏晓慧在这场谈判中处于绝对的劣势。
    夏唯的影视公司总裁职位自然是保不住了,夏晓慧同意将她手中的一半股权转给朱谦,争取到留下剩下的一半——尽管这一半也失去了运作意义。这样重大的人事变动,不通过董事会就决定下来一定会引起公司甚至业界的质疑,可是家中丑闻总不能公之于众。他们商量后,决定让夏唯做出一个声明,以自己身体状况难以维持需要出国休养一段时间为由,将总裁位置让给朱谦。
    夏晓慧对朱谦是一百个膈应,可是除了他,也没有更合适的人选。
    朱谦站出来说:“我想,总裁的位置可以先空出来。我来代替夏唯做事就好。”
    夏晓慧心说:事到如今你还如此虚伪。她笑道:“你不愿意做正好,那就代理吧。”
    夏晓慧至今还能笑得出来,完全是靠着她的自尊。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向守规矩的女儿,为什么会做出这些事。用假的证据来诬陷别人更不是她的风格。可是事实摆在台面上,她除了极力用淡定掩盖羞愤,什么办法也没有。但是比起面子,能够保全自己的股份在她看来已经是最大的幸运,至于实际控制权,也只能今后走一步看一步了。
    当她的目光转向夏唯的时候,愤恨的样子甚至不像是一个母亲。
    “从今天开始你在家里好好待着不许出门。”
    夏唯目光空洞,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你听见没有!”夏晓慧冲过来对她又是一巴掌。
    唐向晚尖叫一声,连忙扑到夏唯身上帮她挡着。忍了那么长时间的眼泪,因为夏唯受着的这一巴掌,瞬间就忍不住了。她抱着夏唯紧紧护着,又让阿姨去将夏晓慧拉开。就在这撕扯当中,她听见了夏晓慧辱骂夏唯的话。
    唐向晚抱着夏唯呆呆地望着她。
    她玩儿女人?那人是沈冰?买房子还筹资准备工作室?
    唐向晚清楚地看见,当夏晓慧用恶毒的语言辱骂沈冰的时候,夏唯一直空洞的眼神突然亮了一下。可是她终究还是将反击的压了下去。
    ……
    清晨的阳光再一次照进房间的时候,夏唯也只睡着了一个小时。唐向晚将早餐端进她的房间,夏唯也没有回头看他。唐向晚就这样看着她的侧脸,即便是未曾梳洗,也凌乱得那么别有一番风骨。
    唐向晚本已经忍住了伤心,此时眼圈又红了。
    她将一个发饰放在夏唯身边,“姐姐,这是我找到的,你的发夹。”
    夏唯说了声谢谢,将发夹紧紧握在手里。这是沈冰买的,说是哑光的白色适合她,不贵却好看。
    唐向晚回想起自己对沈冰倾吐心声的夜晚,觉得自己傻而委屈。她说:“姐姐,你别急,我劝劝爸爸,等他消气了都会好的。”她抿了抿嘴,“我要去告诉沈冰。如果不是她,姐姐你过得还能好一些。”
    夏唯摇头,“她马上就要知道了。我和她最后告别是生着气走开的,你要是和他这么说,她肯定会更内疚吧。她这个人,别看一副贱样子,倒总是喜欢内疚。”
    唐向晚心里丝丝地疼,忍着哭腔问:“你们……吵架了?”
    夏唯低头笑笑,“当时我在气头上,而且……朱谦很久以前和我说过,沈冰以后可能不是我能控制的住的。她当时的样子让我想起了这句话,就说了不少故意伤她的话。昨晚睡不着,我想了很久。她控诉我的话,其实没有一句是错的。我爱她,什么时候却变成怕她了呢?”
    唐向晚用手背擦了擦鼻子,“嗯,她、她会理解的。”
    她想象不出姐姐故意伤人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当然,现在这样的,既温柔又痛苦地承认错误的样子,也是她不曾见过的。这些个不曾想过不曾见过,都变成了新的心伤。
    “向晚,你见到她的时候,帮我和她道个歉吧。很多事我是心疼她才不愿意和她说,现在我不确定这个决定是对是错了。你帮我告诉她——”
    唐向晚的哭声打断了她。她抹着眼泪转过身,“姐姐,这太、太强人所难了。对不起我做不到。”
    夏唯怔怔地望着她逃出门去的背影,紧接着,下一个来找她的人出现了。朱谦坐在她的对面,许久,露出苦笑,“委屈你了。”
    夏唯摇摇头,“演戏而已,老本行。你才是啊,以后可有你受的。”
    第二次记者会
    夏唯问他:“现在唐向洲一定很信你了?”
    朱谦眼中寒光一闪,点点头,“既然我连你私藏的那份资料都替换了,他自然相信的我忠诚和能力。”
    夏唯傲然一笑,这次故意坑自己,坑得算是值得了。
    很久以前,当夏唯刚刚从广爱贸易那里拿到资料的时候,她曾想一鼓作气直接将唐向洲扳倒,朱谦却认为还不够充分。尽管她手上的证据已经足以使股东会对唐向洲失望到底,但是却不足以通过唐中兴这个护犊子的父亲这一关。
    当时,夏唯从朱谦的话中听出了狠厉。她知道,朱谦的意思,是要找到能够直接让唐向洲获罪,再也无法翻身的料,但是已经努力了几年的他们,从外围去找显然已经找不到什么了。
    唯一的方法,是从唐向洲的身边入手,而彼时,朱谦已经收到来自唐向洲的好几次橄榄枝了。
    也许是多年的默契,夏唯尽管想到,这可能会让朱谦身陷危险,但是她没有说。因为这样的理由显然是无法撼动他的。
    云南采风之行,夏唯和朱谦合力演了一场戏。朱谦从机场接她到医院的路上,他们彼此都明白,那也许是他们最后一次,完全自由、完全真实的谈话了。
    夏唯和以往一样坐在车的后座,两人依靠后视镜进行交流。朱谦问她的第一句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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