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月朗星稀,几丝月华顺着窗口流泻而入。
    薛慕已经更衣就寝了。
    苏帷想他该是因着白日里卫武彰一事伤了心神,不欲打扰他休憩,便下楼借了厨房稍做洗漱,而后回房轻手轻脚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薛慕沉默听着身旁人掀被的响动,明明清醒得很,但却不是很想讲话。
    双眼盯着帐顶发了一阵神,而后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夜里梦到了好些年前的旧事。
    当时他刚入镖局没多久,官道上押着镖,听得身后有人唤他名姓,转头一看,是毕常和苏帷,二人身骑白马,并肩而立,皆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甚好的一片风光。
    薛慕看得有些眼热,画面突然又转到官道旁客栈内,毕常絮絮叨叨讲他别后际遇,苏帷摇着折扇调笑于他,毕常被噎了也不恼,反而顺手给他斟了些酒水,又劝他用些饭菜,免得夜间饥饿。
    苏帷不理他,仍旧不动碗筷。毕常无可奈何,便嘱咐小二夜里记得给苏公子热碗桂花羹。
    半梦半醒间,薛慕想着,那碗桂花羹,苏帷到底喝没喝呢。
    作者有话要说:  小虐怡情
    ☆、二十六
    第二日用过早饭,薛慕踌躇片刻,还是抬步往毕常房间行去。
    雨天留客,店里头房间告罄,掌柜的好容易给毕常挪了间客房,还是靠着廊底的,屋里仅一扇窗户,又潮又闷。
    薛慕到访时,门正大敞者着透风。冷风夹着雨丝顺着窗户灌进来,又尽数透过门扉奔涌而出。薛慕没提防,便被那扑面而来的凉风砸了个满头满脸。
    小二刚打水给毕常洗漱完毕,正端着面盆绕过屏风往外,见着薛慕,忙躬身行礼,一回头就要向内通传。薛慕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通禀,小二哈着腰对他客气点头,而后不言不语退了出去。
    薛慕绕过屏风往里走,见毕常床边摆了盆红通通的炭火,里头掺着些细柴,烧得哔哔剥剥的,倒没有外间那等寒凉。毕常躺在榻上,身上盖着缎面儿的被子,被子上头还罩了件大氅,脸上热出了一层细汗。
    薛慕轻轻扣了扣屏风,毕常听得声响,转头看来,见是薛慕,赶紧拿手撑着就要起身。
    薛慕三两步上前将他按住,坐在榻边,见他面红耳赤的模样,倒是笑了,“这还没入冬呢,你这架势,倒像是三九寒天似的,也不嫌热得慌。”
    毕常伸出手臂抹了把脸上的细汗,“我昨儿说了句这屋子闷得慌,伙计就把房门敞着给我透风。苏帷来看了觉得阴冷,就让伙计给我加了炭火厚被子。他一番好意,我也……不好推辞。”
    薛慕眼睫微不可见地颤了颤,转头打量一番,“这几天连日大雨,店里头滞留了不少商客,房间有些吃紧,你将就着住住,等有了空房,再替你挪过去。”
    毕常将大氅掀开,不顾薛慕阻拦,拿手撑着起了身,半靠在床头,“不用那么麻烦,这里挺好的,再说你还不知道我么,哪里有那么娇气。”
    薛慕拿火钳子拨了拨炭火,盆子里头噼啪一声,炸了朵花,“孤鸿兄现下……如何?”
    毕常脸上显出两分黯然,勉强笑道:“仍旧昏睡不醒,好在没别的异样,嫂子照看得也很周全。”
    薛慕侧头仔细瞧了瞧毕常神色,毕常疑惑地拿手摸了摸脸,“怎么?”
    薛慕有了几分了然,将火钳子往盆边一搁,拍拍手起身,踌躇了片刻,想着终究是要摊牌的,便直截了当道: “我前些日子给你修了书,你可已阅过?”
    毕常竟然很坦然,脸上带了点笑意,“看过了,苏帷很好,祝你们共白头。”
    毕常眼下这态度敞亮又坦荡,和过往那些年里的死缠烂打反差过大,薛慕诧异了一小下,而后倒生出些对不住人的歉意,温言道:“孤鸿兄如今缠绵病榻,你又刚罹了灾祸,我本不该在这样的当口提这事的,只是我和阿帷既然两情相悦了,便不愿他有分毫委屈,还望你能谅解。”
    毕常笑了起来,不是皮笑肉不笑,而是不含丝毫愤恨不甘的,发自内心的笑意,他拍了拍床榻,示意薛慕坐下说话,而后道:“反了反了,该是我来求你谅解才是,空耗了你许多大好的年华,如今你寻着了真心人,我替你开心还来不及。”
    薛慕在他榻沿坐下,也笑了起来,揶揄道:“莫不是烧糊涂了?你如今这态度,倒叫我以为过往那胡搅蛮缠的,其实另有其人了。”
    毕常拉过他手握住,薛慕微一蹙眉,想要抽回手,毕常紧了紧,情真意切道:“没别的意思,就想拉着你叙会儿话,我往后恐是要长居京城了,此次别后,能不能再见,就得看天意了。”
    薛慕便也不再挣扎,瞧了瞧他那与毕孤鸿迥然不同的眉眼,“留在京城?何处安身?孤鸿兄府上么?”
    毕常点点头,薛慕提点道,“你兄长必定是没有异议的,只是大嫂那边如何?”
    毕常道:“大嫂对我很好。”
    薛慕道:“你三年五载才回一次京里,她对你好,那是待客的姿态。可是远香近臭,真要每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久了也难说。”
    闻言,毕常脸上也有两分忧虑,但仍是坚决道:“你讲的那些我都设想过的,只是此次回去,见兄长瘦了很多,鬓间有了白发,想是成日埋首朝政,亏损了身子。我嫂子也劝他,劝不过来也无法。我以前年轻,不懂事,和他置气,远行这么些年,不仅没有回去探看过,连书信也写得很少。这次回去见他孤零零躺在榻上,不言不动,就后悔没在他身边守着看着,也不知他是怎么过来的。仔细想想,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能有点惦念就该知足,计较那许多,倒是过分贪心了。”
    薛慕当年在京城,和毕孤鸿曾有过一面之缘。印象中是相当不苟言笑的一个人,背脊挺得笔直,满心满眼都是苍生万民,就差额头上写着国之栋梁四个大字了,唯独对着毕常能有几分人气儿,可是……想想也是令人嗟叹。
    毕常见他皱着眉头,笑了笑继续道:“人都说长兄如父不是么,我也回去尽尽孝道,往后把八股文章重新做起来,不定哪天就金榜题名了。”
    薛慕叹了口气,“你想得开就好。”
    毕常真挚道:“如今是想开了呀,心里也不是一点不打鼓,总之边走边看吧。以前自己钻牛角尖,拖累了你,实在抱歉得很。”
    薛慕一向对他是有不满的,可他如今这样诚恳,薛慕反倒不好意思了,忙道:“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一个巴掌拍不响,我自己往日也有些太过优柔了,若是当初更坚决些,后面那些也不至于的。”
    毕常闻言笑了,“你这人就是太心软了些,别人稍微放低点姿态,你就忙着把错处都归咎于自己。”顿了顿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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