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组织小青年们跳“黑灯舞”的, 也老实起来了。

    在营部,有一位叫方子的业余画家,喜欢画素描。

    他经常在演出活动的现场, 捧着画板, 用炭笔抓取观众影像。几年下来,画了几百幅肖像画, 神态各异,形象生动,也因此在团场里小有名气。

    以前, 黎元元跟着哥哥跑到营部看演出时, 就注意到了这位年轻画家。

    他头发很长,留着一个大背头。

    喜欢坐在前排,面对着观众频频抬头, 看一眼在画板上刷刷画几笔, 给人的感觉很特别,也很有魅力。

    对于艺术家,女孩子们都是宽容的, 也是好奇的。那些能进入画中的年轻女孩,多少带着一点虚荣心。一来二去的,与方子的接触就多了起来。

    严打开始后不久, 就听说这位画家被抓了流氓。

    原来,有人发现他在画果体素描,还是几十个年轻姑娘的,这还了得?抓住后一审,才发现他利用画家身份,一连骗了十几个女孩子,和人家发生了不正当关系。

    事发后,那些被骗的女孩子都不敢吭声。

    毕竟,现在男女之间的关系还很隐秘,没有人会公开去谈论,可人人都很好奇。尤其是那些进入青春期的少男少女,懵懵懂懂的,一知半见。

    于是,就有了恳谈会。

    几个关系好的女孩子聚在一起,把自己所听到的那些隐秘,厚着脸皮说出来,相互交流着“经验”,慢慢摸索着。

    黎元元虽然没参加过恳谈会,可偶然会听到康君华提起。

    女生寝室里,晚上临睡前会悄悄谈几句。一来二去的,大家都弄明白了“那个”是怎么回事了。

    知道,总比不知道要好。

    这样,才能自我保护。

    只是家长们更加担心起来,常常告诫女孩子们要提高警惕,千万不能走错这一步。

    看看连队里,个别小青工就因为“生活作风”问题,被人议论。严重的,甚至还顶上了“臭流氓”的名声。

    现在,流氓可是人人喊打的,无论男女。

    *

    时间进入了一九八二年。

    团场里,留守的知青们中间,忽然传出了一条消息。

    说是沪上发布了新政策,知青家庭只要夫妻中的一方符合“顶替”政策的,就可以举家落户。不过落户地点不在市区,而是市直辖的聚丰农场。

    这个消息一出,滞留在沪上的知青家庭,一部分落实了政策。就携家带口,欢欢喜喜地去了聚丰农场,从而改变了“没户口、没工作、没住房”的艰难处境。

    虽然也有不乐意的,可耗了那么久了,早就挺不下去了。

    再说,也实在没什么可选择的余地了。

    另外一部分,却被沪上接待办给赶了回来。

    办公大楼上安着个大喇叭,天天吆喝着:“返城的知青们,符合条件的,到聚丰农场去,不符合条件的,不能再呆在城里了,这里已经没有工作了,继续呆着是没有希望的……”

    而团场里,也出现了第一轮知青回流。

    由于有政策,回来的知青由原单位正常接收,工资福利待遇不变,还给安排住房。

    不过,当初走的时候,已经把十几年来攒下的家当变卖一空,现在除了一间空房子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还有一大部分知青家庭硬是“赖”在城里,靠着摆地摊、卖水果、拉黄鱼车、倒卖香烟维持生计。后来,这批人成了城市里的第一批个体户。

    田根宝一家也在关注着这场变化。

    按照“单顶”政策,他们家是有希望回去的。田根宝和王慧珍已经合计好了,只要在市里有房子住,回去后也不用去聚丰农场,就呆在市区好了。

    这个还是元元提醒的,说现在改革开放了,城市里的机会多得很,做点小生意都比上班拿工资挣得多。还举了职工家属夏天卖冰棍的例子,说一个月下来可以赚一百多块。

    田根宝早就有这个打算,想去外滩摆个照相摊子。而王慧珍还有点舍不得,觉得干那个不是什么正经营生,没有呆在国营单位里来得踏实。

    对回沪与否,以前黎元元倒不是很迫切。

    可自从听到爷爷奶奶返沪的消息后,就操起心来。她想去看看他们,提醒一二,这样能少走一些弯路,少受一点苦。

    *

    春节一过,无论是田根宝这边还是沪上那边,都加紧跑起了调动。

    有“单顶”政策在,托人找关系比以前容易多了。连队里,那些符合“单顶”条件的知青家庭,都忙乎了起来。

    可是,像乔莎莎妈妈那样的,却很无奈。

    因为爱人不是知青,也就不属于知青家庭,享不到政策照顾。可看看孩子,都读初二了,怎么也得考虑一下将来吧?

    只有苏梅华家,按兵不动。

    这些政策都和她没关系,她就安心呆着吧。

    趁着放寒假,谢海宁也来家里坐了坐。

    自从去年到场部读高中后,与元元见面的机会就少了很多。这天下午,他找到元元,聊了聊写作之事,顺便提了几句知青返城的事情。

    言语间,透着一丝不安。

    黎元元心里一紧,谢海宁这是怎么了?

    在她的印象里,这个人一直是自信满满的,可现在话里话外却透着一点迷惘。她想问问他,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想,他一定还藏有什么秘密?

    看得出,这人很信任她,平时也喜欢找她说说话。如果有一天,他突然说出了自己的秘密,她该如何应对?

    想着这么一个天才,蜗居在此,能帮一把就尽可能地去帮一把吧?

    *

    日子转瞬即逝。

    在大人们焦急的等待中,伟波和元元相继度过了十二周岁的生日。

    这时,学校里也有了变化。

    宋老师和黄老师都先后调回了沪上,据说也是去聚丰农场。

    到了那里,恐怕也做不成老师了。

    黎元元在心里一阵惋惜。

    这批高中毕业生,在六七十年代算得上是文化人。可到了八十年代,回到城里时却落伍了。其实不光是她们,就像夏老师那样正儿八经的大学毕业生,不也在仓库里当保管员吗?

    在变革初期,一切都显得纷乱而复杂。

    很多人,为了户口和粮本,不得不放弃很多东西。

    即便到了后世,一个上海户口也是顶顶值钱的。

    “五一”过后,家里收到了沪上的来信。

    信是外公写的,说房子已有着落了,是从一家电影院里借来的。等他们回去后,还可以安排一个人进去做临时工。

    田根宝和王慧珍惊喜万分。

    去电影院工作,比他们想象的要好太多了。

    虽然不是正式工,可至少有一个落脚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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