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娇弱,连着喝两碗寒凉汤药,体力必然锐减,根本应付不了艰辛的行军路途,一旦行踪暴露,阿娜尔身份被揭,唯一的可能就是被皇帝遣送回京中,听后处置。

    怎么可能近三个月杳无音讯?

    必然是有人暗自协助了她,且此人地位能耐也必定低不了。

    顾笙带着孕期极不稳定的多疑情绪,首先就怀疑到小人渣头上,随即自己把自己气得火冒三丈!

    好在没多会儿就冷静下来,明白过来,十有八九是五皇子动的手脚。

    经不住阿娜尔请求的人,也只有他了。

    这么一来,阿娜尔该是没法光明正大的纠缠江沉月,因为她一旦露脸,就肯定会被小人渣揪去父皇那儿告发。

    顾笙一手抚着小腹,侧靠在厢房西窗旁的软榻之上,怔怔看着窗外葱郁繁茂的烟柳与绿水掩映,难得一点儿困意都没有。

    她一刻也停不下胡子乱想的脑子,皇上那么想将西疆公主塞给九殿下,万一他老人家不但不处置,反而将阿娜尔配给到九殿下营中怎么办?就算她肯相信小人渣的意志力,也扛不住军中爱喝酒的陋习啊!喝醉了可怎么防!

    顾笙简直恨不得日夜兼程追去江南,亲自把西疆公主揪回来。

    **

    千里之外,朝廷十万兵马挥师南下。

    江沉月奉命兼任左副将军,基本属于军权不大、责任全揽的万年黑锅型军师,兼敢死先锋。

    皇帝半年来慈父变严父,九殿下仍旧不大适应。

    江沉月从前的杀伐决断,自信多来自于“胜利后荣誉是孤的,失败了也可以躲去父皇身后,等旁人收场”的温暖襁褓。

    如今却不一样了,责任不是自己选择担负的,而是硬生生砸在江沉月肩上。

    想退却,转过头,却看不见父皇宽厚的肩膀,有的只是寒风刺骨的万丈深渊,逼迫着自己只能够向前,失败的代价可怕到难以想象。

    少年人,自过于安逸的温房中成长,总爱用叛逆或是蔑视俗世的目光,迫不及待的展现自己虚假的强大、早慧和与众不同。

    可当她真正需要付出成年人每走一步所承担的危险与努力时,又会迷茫的对未知产生恐惧,想回到那个被父皇母妃宠爱保护的温房。

    手中执掌着十万军士和八万起义灾民的性命,九殿下的计策得铤而走险,让双方伤亡减少到最低。

    稍有差池,就得在史书上留下遗臭千古的一笔,即使胸有成竹,也会对自己的谋略产生怀疑。

    人生中头一次失眠,二更才入睡,天蒙蒙亮时做了一个梦,梦见笨伴读的肚兜打了个死结,解了一晚上都没能解开。

    江沉月被活生生的急醒了,醒来后身体“反应”较为严重,掀开帐门透透气,一股激烈的信息素随即一泻千里。

    外帐的随军佟史都被惊动了,乐颠颠跑来给九殿下请安:“让奴家替殿下解解乏罢。”

    奈何九殿下不领情。

    值得庆幸的是,这个梦似乎瞬间扫去了九殿下心中所有的踟蹰不安,一心只剩下“孤得快点儿回京解肚兜”。

    至此,九殿下恢复了从前挥斥方遒决胜千里的气魄——

    闪电出击,率兵在长江南岸第一战设下埋伏,烧尽敌方粮仓,三日内于起义军占领的城墙外挖下数里沟壑。

    僵持七日,敌方主动归降,江沉月火速拿下了第一座城池。

    本就是农民揭竿而起,只因当中包含了大量饱读诗书却无钱赴京赶考的江南秀才,所以起义军中能人辈出,兵分三路,占领了长江沿岸的三处兵家必争要地。

    如此既可分散朝廷兵力,又可里应外合,这才导致江晗的兵马吃了几次瘪,损失惨重。

    为防起义军故技重施,江沉月只得兵贵神速、绝其军备,引兵来战。

    不出所料,占领头一座城池之后,另两个据点的起义军当夜就赶来,包围了城池。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城中起义军已被江沉月的兵马彻底镇压,没人能与他们里应外合。

    城内官兵刚经历不战而胜的战绩,个个胸有成竹,虎视眈眈的等待起义军攻城。

    起义军当然不傻,也学官兵围守城池,可惜他们只有智囊,却没有能潜入城池烧毁粮草的能人,只能干等着,但坚决不攻城——

    你们官兵十万,我们义军只剩五万,凭什么我们攻城?有种你们出来打,我们打不过就投降!

    城里的将领们摩拳擦掌,不断请奏皇帝,愿带兵突围反击。

    皇帝却始终按兵不动,将决定权完全抛给江沉月,说不清是想历练九殿下还是想整死九殿下。

    由于第一场胜利来得一帆风顺,江沉月的信心水涨船高,更坚定了不费兵卒一战三胜的信心。

    翌日,江沉月坐于城墙看台之上,盯准了义军当中妻儿老小的藏身之处,于夜半时分,亲自率三十人精锐突袭,一举缴获数百名人质入城。

    引得义军群情激奋,磨牙吮血。

    城内将领以为九殿下是为了稳妥,才掳获人质,故意刺激敌军主动攻城,便纷纷劝谏,表示此时即使出城反击,也必可全数剿灭敌军,大获全胜。

    九殿下却始终不肯出兵。

    几日后,藏于山庄避难的江浙乡绅与官员,被安全接入城池内。

    江沉月当日便亲率南三省数百位乡绅府尹,行至城墙之上,向起义军示威。

    老百姓们一瞧见那些霸占田亩、贪墨赈灾粮款、勾结欺压百姓的官绅,立时间恨得目眦欲裂,毛发怒张!

    青筋浮现在城下一张张暴怒的面孔之上,血丝不满起义军的双眼,他们仿佛恨不得攀上城墙,将那群乡绅贪官生吞活剥!

    然而,那个曾经让他们满心仰赖的超品皇爵,此刻却迈着长腿,逡巡于城墙之上,恭恭敬敬的与那群贪官谈笑风生,沆瀣一气!

    江沉月神色带笑,故意大声喊话:“是援军来晚了,才令诸位大人被城下这群流寇,追得东躲西藏,孤心中甚为愧疚。”

    城池上,一群乡绅官员感动得涕泪潸然,纷纷拱手感激圣上的恩德与皇爵的营救。

    城下数万义军顿时一片血泪痛骂,江沉月对百姓的控诉置若未闻,仍旧眯着浅瞳对官员们微笑开口道:“父皇念你们镇压流寇有功,跪下听旨罢。”

    一群乡绅顿时受宠若惊,忙不迭一阵闷声跪地,含泪等候宣旨。

    江沉月对一旁拿着圣旨的将领使了眼色,将领立刻上前,展开黄绢,朗声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江浙徽三地府尹——陈辉俊、杨曦、赵锡良,并乡绅世族刘宇、曾严浩……”

    等赏的乡绅官员听得圣旨中钦点自己的名字,不由满面荣光。

    城下一群百姓怨气冲天,就在此时,宣纸的将领抬高洪亮的嗓音朗声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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