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过了什么故事?讲几个给我听听。我对萨满舞倒是研究过,因为它的请神有几分借灵的意思。不过那种请大仙的,我一知道是假的,就再没注意过。”说到底,他从懂事开始就是不停地学习学习再学习,父亲根本也不让他浪费时间去关注那种明显是胡说八道的东西。

    相比之下,至少管一恒在十四岁之前过得还是比较自在的。虽然也有很多要学习的东西,但他还是半大孩子,仍旧有时间去玩耍。管家人并没有叶关辰父子那种紧迫的感觉,他们都有足够的时间去学习和成长,而不会像叶关辰父子那般,时刻都知道自己的生命正被豢养的妖兽在渐渐吞噬,因此只能不停地催着自己快些,再快些。

    管一恒两眼看天想了一会儿,挠挠头:“明明听了挺多的,怎么现在能想起来的没几个?嗯,我记得有一个是说,有个男人小时候住在乡下,家里供了一窝黄大仙。这个人小时候脑子比较笨,读书不行。可是家里总逼着他读书,说你不读书将来就得种一辈子地,一辈子没出息。他有两个姐姐,读书都不错,可都是初中上完就到外地去打工,赚钱回来供他念书。”

    管一恒才说了几句,叶关辰的眉毛就皱了起来,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轻轻叹口气。贫困的乡村,聪慧的女儿反而没有继续读书的机会,要出外赚钱供着成绩不佳的兄弟。家人不以为不公,兄弟安之若素,就连这些女孩自己也觉得是天经地义的。谁说人生而平等,不平等的事情实在太多了。“这人好容易考上了高中,可是接连两次高考都落榜了。”管一恒知道这个故事听起来并不怎么愉快,暗恨自己怎么就偏选了这个,然而已经都开始讲了,也只好讲下去,“可是家里人都指望他出人头地,他就只能再准备复读。然而他自己都知道再读也还是考不上,整天愁眉苦脸,看着书就头疼。有一天他读书到深夜,出门在院子里溜达一下,忽然看见墙外边有个老头。农村的墙嘛,很多都是矮矮的,那老头站着,才比墙头高不了多少。因为天黑也看不清楚脸,只觉得脸瘦瘦尖尖的,还有胡子。那人开始以为是小偷,走近了才发现是个干瘪老头,就问他站在自己家墙外边干吗?老头就说,这也是他家,当然可以站。”“这老头就是他们家里供的黄大仙?”叶关辰笑了,听到这里,大家都能猜得出来的。

    管一恒点头:“是啊。这人开始不明白,后来突然发现老头屁股后头有条大尾巴,就突然想到了家里供的黄大仙。老头跟他说,按照他家的风水,灵气归女不归男,所以他读书不行是注定的事。”“然后老头一定教了他转风水的办法是不是?”叶关辰笑着摇头,“后来他就考上大学了。”

    管一恒讪讪地抓抓头发:“是啊,故事都是这样的么。后来这人悄悄把家里供的牌位换了,他不但考上大学,而且毕业之后进了政府部门,一路升官。可是他的两个姐姐却每况愈下,最后只能随便嫁了人。”“这故事真没劲……”叶关辰喃喃地说,“可是民间的故事不都是应该惩恶扬善的么?”“还没讲完呢。”管一恒也想早点跳过这段听起来并不舒心的情节,“当时老头跟他讲过,风水可以改,等他出人头地了还可以再改回来,就当借了他的两个姐姐几年的运道。”“然而这个人没有再改回来,是吗?”叶关辰又摇了摇头。“是啊。”管一恒耸耸肩,“从小家里人就告诉他,他才是顶门立户的人,他有出息了家里才算有出息,两个姐姐那都是为他服务的。既然这样,凭什么家里的风水灵气就不应该归他呢?所以,并不是他借了两个姐姐的运道,而是那些运道本来就应该是他的。”

    叶关辰沉默着没说话。管一恒继续:“于是他一帆风顺了十年,都没打算再把风水改回去。可是有一天,他老婆——哦,那时候他在政府部门当了小官,还娶了上司的女儿——老婆跟他说,有一个老家来的舅舅来看过他,让她转问他一句,准备什么时候把牌位换回来,舅舅守着那个错的牌位也很吃力的。”“是黄大仙来找他了?”叶关辰有了点兴趣,“说起来扭转风水不是随便换换东西就可以做到的。如果是原本放错了地方,那么恢复到正确的位置还比较简单。如果是想把正确的东西硬放到错误的位置上去,那就需要额外的力量来维持了。”“没错。”管一恒认真点头,“所谓风水气运,说得玄之又玄,其实也就是灵气而已吧?得灵气者,在才智和毅力方面都远超常人,自然就更能有所成就了。然而灵气得之于自然,顺其自然则易,逆其自然必难。”

    叶关辰眯着眼睛靠在座椅背上,让窗外的阳光落在脸上:“看来,就是黄大仙替他维持了十年,但是现在也顶不住了?”“对!”管一恒低声笑起来,往叶关辰身边凑了凑,贴着他的耳朵小声说,“果然跟我老婆说话就是省劲儿!”提头知尾,举一知十。

    叶关辰也压低了声音:“可是你不觉得这样讲故事就很无趣了吗?”中间的精彩情节全跳过去了。

    这种故事,从来都要欲扬先抑,前头仇恨要拉得好,后头打脸才能啪啪啪响得脆。所以这故事至少要一半用来描写该男人如何春风得意,而他的两个姐姐如何惨不忍睹。然而现在由管一恒来讲,他来接,结果就是这些全部跳过,两个人反而认真讨论起转风水的问题来了。做为单纯地讲故事来说,简直太失败了。“一点也不无趣……”管一恒盯着他那两瓣微微张合的红润嘴唇,忽然觉得有点儿口干舌燥起来,一定是齐鲁大地的冬天太干燥了,应该下一场雨才好。

    可惜这是在长途汽车上,众目睽睽之下,雨是肯定下不来的,管一恒也只好舔舔嘴唇,遗憾地把歪歪心思收起来,只悄悄拉住了叶关辰的手,借着衣袖的遮挡,用手指在叶关辰掌心里轻轻挠了几下。

    叶关辰嗤地一声笑了。他歪头靠着椅背,阳光从车窗里照进来,在他脸颊上滚了一层淡金光晕,连皮肤上些微的绒毛都看得见。自打把烛龙鳞里所有的妖兽都封印入鼎中之后,他的脸色明显地好了些,原本玉石一般的白色上隐约多了点血色,就多了一层光彩,如同美玉生辉,引人注目。

    管一恒看得心里更痒痒了,忍不住又挠了一下叶关辰的手心,悻悻地说:“等到家再说。”“到家又怎么着?”叶关辰懒懒地靠着,眼睛半睁半闭,浓黑的睫毛轻轻一颤,就闪出点调皮的光来,“我是没跟那么多人一起过过年,可是照你扛了这么多土产回家的势头,肯定是人来人往的吧?到时候你走东家串西家的,还有时间和精力——嗯?”他尾音往上轻轻一挑,眼梢也跟着往上轻轻一扬,“收拾我吗?”“你简直是——”管一恒觉得自己快要变成三足乌了,张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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