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扣枕的唇角轻轻勾起,漫出一个浅浅淡淡的笑容。人人说他无情,人人说他狡诈,人人说他狠辣,人人说他不择手段。

    不过是一夕之间,一个少年瞬间成长为一个男人。

    他低头望著自己怀内的云纵,那人面色惨白如纸,双目紧闭,气息微弱。

    他根本就听不到自己在说什麽。

    也许无关爱念,对於云纵,他原本只是单纯的利用。却渐渐的连自己也被自己骗了进去,连自己都分不清自己说的那些甜言蜜语,几分真心,几分假意。也许……只是因为这些年来,他真的很寂寞。

    即使身边美人如云,依然觉得寂寞。

    所以他只需要一个温暖的身体,一张同样和煦的笑容,和一个永远也无法再伤害他的人。

    这就够了。

    第二日一早,佩瑶如同往常般轻轻扣了扣云纵的房门:“公子,起来了麽?”

    良久,房内传来秦扣枕的声音:“进来吧。”

    佩瑶一惊,随即心内不由暗暗欢喜了一下。这些天教主冷落了公子许久,没想到昨晚竟然又在公子房里过夜了。看来教主这次是回心转意了,公子这次把握住机会,说不定能重获教主欢心也不一定。

    这麽想著,便高高兴兴的推门进去了。还以为会看到一副春情融融的场景,谁知映入眼帘的,竟是一片凄惨之极的殷红。

    床单上浸染著大片触目惊心的鲜红,教主神情淡然的靠坐在床头,怀中搂著一动不动的云纵。

    那一瞬间,佩瑶几乎以为教主把云纵给杀了。

    “教主,云公子他……”

    “没什麽。”秦扣枕轻描淡写的道,“昨晚他吐血了,不碍事。”

    这还叫不碍事?都跟死人差不多了还叫不碍事?

    秦扣枕见她呆呆的站在原处,不由眉头一皱,沈声道:“你还愣在那里做什麽?还不叫人送桶热水进来?”

    佩瑶一惊,急忙领命出去了。她不敢多问,因为她知道教主越是表面上和颜悦色,越是心思难猜。

    就像当年教内忽然发生大乱,前任教主病故,他的几名弟子为了继承教主之位大动干戈。谁都以为得势的会是武功不凡,深受老教主宠信,又在教内颇有威望的二弟子苏遗水,不料最後登上教主之位的,竟是几名弟子中排行最末的秦扣枕。

    他便是这般神情自若的微笑著,毫不留情的铲除异己,最终统领了瞑华圣教。

    片刻之後,两名下人抬了个大木捅进来,随即躬身退出去了。佩瑶胆战心惊的走到床前,颤声道:“教主,可要奴婢帮云公子清洗身子……”

    “不必了。”秦扣枕挥手道,“你叫人把今年给我添置的新衣里挑出两套颜色浅淡些的,一会儿送过来。这里不用你伺候,下去吧。”

    佩瑶应了一声“是”,正要退出去,又被秦扣枕叫住了。

    “今日你看到的,不要多嘴,去吧。”

    佩瑶心内一颤,慌忙答了句“不敢”,急急忙忙退下了。

    房门被佩瑶反手掩上後,秦扣枕动了动身子,轻轻将云纵抱了起来。

    从昨晚到今晨,他一直没有清醒。

    秦扣枕柔声道:“你的衣服都被你弄脏了,我叫人给你送新的过来,好麽?”

    怀中之人毫无反应,除了那一抹微弱的呼吸,竟和个死人差不多。

    秦扣枕微微的笑了,低声道:“你不想和我说话,那就继续睡吧。只是你身子也被弄脏了,我替你洗洗吧。”一面说,一面将他抱到了木捅旁,一只手搂住他,另一只手测了测水温,然後将云纵放了进去。

    热气腾腾的木捅内,云纵苍白的脸似乎也被薰出了一丝血色。

    秦扣枕拿起挂在木捅边的毛巾,沾了水,细细的替云纵擦拭起身子来。他从未对人如此尽心尽力的服侍过,平日自己沐浴还要人伺候的,现在却用著温柔到不可思议的动作对待著云纵。

    小时候,师兄也曾这般替他洗过澡的。

    秦扣枕面上挂著微微的笑容,多年来一直如同缺了个洞的胸口,涌起了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第15章

    云纵在沈沈的黑暗中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皑皑的一片雪白。

    床帐是白色的,棉被是白色,床单是白色的,连自己的衣服,也是白色的。

    他慢慢的转过头,看到一张勾魂夺魄的美丽笑脸:“你醒来了。”

    云纵的双眸呆滞的望著秦扣枕,张了张嘴,吐词还有些模糊不清:“阁下……是谁?”

    秦扣枕呆住了,他仔细的瞧著云纵。道者的脸依旧是苍白而没有一丝血色,他的双眸里只有满满的疑惑,除此之外,再无任何杂质。

    良久,秦扣枕缓缓开口道:“你……不认得我了麽?”

    云纵摇摇头,垂下眼:“你很眼熟……可我想不起来你是谁。”他皱起眉,很是困惑,“这里……又是哪里?”

    秦扣枕说不出话来,他完全震惊了。在云纵清醒前,他设想过无数个他醒来後的反应,却唯独没料到会是这样。

    云纵竟然把他从记忆中彻底排除了。

    或者说……这只是云纵的诡计?

    “那你……”秦扣枕试探著开口,“还记得自己是谁麽?”

    云纵脸上浮起一片迷茫之色,他似乎陷入了更深的困惑之中。半晌,颓然摇头:“我也记不起来了。”

    秦扣枕定定的瞧著他,云纵的神情惶惑中带著无助,如果是装的,以云纵素来的性子,只怕宁可自尽,也绝不不屑於耍这种手段的。

    他是真的什麽都不记得了。

    秦扣枕忽然想起,有些人若是遭受打击太大,无法接受,便会患上失心疯,举止失常,状若疯癫。也许云纵……便是变成如此了吧?

    无法接受自己内力全失,功体俱毁的打击。无法承受自己一直被欺骗被利用的事实,在昨晚那场绝望的情事之後,再醒过来,便选择了忘记一切,舍弃一切,连同伤害和痛苦,全都从心底丢弃了吧。

    秦扣枕沈默著,良久,忽然露出了一丝暧昧的笑容,轻轻贴著云纵的耳边道:“你想知道……自己是谁,我又是谁麽?”

    云纵愣愣的望著他。

    “你叫云纵,是我……”他用极低的声音轻轻吐息,“师兄。”

    是从小伴著他长大的师兄,是最疼他最宠他的那个男子。

    是软软倒在他怀里,最後还带著微笑的那个人。

    是他每次想到就会心痛到连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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