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那一双明眸里此刻正是波涛汹涌,巨浪淘天,他的愤怒与坚毅将他的疲倦之色冲得无影无踪,那一身以死拼命的气息正浩瀚如海般漫天铺来!

    宇文仕及扫了一眼可达志,这个一路上洋洋得意的突厥使者,此刻却似个受惊的孩子般十分紧张,那攥着缰绳的手指已然发白,似在微微颤抖 ,他看上去似乎十分害怕潇子衣——可达志,你也知道大唐还有好男儿么?

    宇文仕及轻松地换了个姿势,让身体骑在马上更舒服些,又前后溜了几眼,只见天策府的几位将士,和大唐的近百名兵士,人人一脸泰然纹风不动,甚或带点和自己一样的期待之情——不战而屈人之下,一兵未发而送出自己的女人,这样的作为,凡为男儿皆羞耻!

    他又望了一眼搭满红稠的銮驾,里面的那位姑娘,应当也是十分欢喜那人的罢?遇得那样的人,何等有幸可配成双!

    君然沉在昏睡中,隔着一片茫茫的白雾,天地一片凄凉,她到处寻着那人,她去了哪里?可她的声音分明在呼唤自己,那样的急切,那样的担心,那样的焦虑。

    君然哭泣着,不停地回应着那人,却怎么也看不到那人,她想去找她,可有无数的人在后面拽着自己,让她动弹不得。

    君然拼命地努力挣扎着,呼唤着那人,却突然“砰!”地响了一声,后面拉扯自己的人消失了,在白雾的对面清晰地现出那人的面容,她就象往常那样,对自己温柔地笑着,唤着:“君然。”

    君然惊喜交加,不管不顾地向那人奔去,欢喜地呼着“子衣,子衣!”,却突然脚下一空跌倒了——君然睁开了眼睛,秀丽的面容上满是泪痕,那只是一个梦么?封三娘正侧着身子挑起车帘一角向外观望,自己还在和亲的銮驾上。

    昨日醒来,发现自己穿了一身大红喜稠,凤冠霞帔,这分明是女子出阁的嫁衣!而封三娘坐在身旁,让自己死了心,等着嫁去突厥和亲。那怎么可能呢?君然今生只会嫁一人,除了子衣,再无其他!可藏在袖内的火竹已不见了踪影,怕是在长安就被她收了去,如今已无防身之物,欲大声呼救,却发现根本发不出声音,昨夜自己欲趁机逃跑,又被封三娘牢牢看住点了睡穴。呆子,君然好怕,君然不要嫁给别人,君然只想和呆子在一起,君然该怎么办呢?

    “砰!”又一声雷击般巨响传来,君然心神一振,是火竹的声音,这不是做梦,是呆子来了!呆子!

    封三娘猛地放下车帘坐正身子,君然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继续装睡。

    秦琼在前线巡查时截获一个从长安来的突厥使者,要通过哨卡回到突厥大军那里,报知两国联姻的消息。秦琼吃了一惊,欲将那突厥使者带回大营细细盘问一番,才到城外,却见王猛扑上来恳求道:“秦将军,求您救救我家大人!”

    “王猛?潇兄弟呢?”秦琼慌忙下马。

    “王猛?你怎么在这里?子衣呢?”

    王猛愣了一下,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只见迎面一队大食商队正欲进城,中间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纵马飞奔过来,一双带着野性的眼睛充满了欢喜。

    可达志握紧了手中的狂沙刀,望着子衣沉吟半晌, 忽道:“宇文大人!”

    “将军可是唤在下吗?”那若无其事慢悠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可达志一惊,回头望去,蓦然发现那宇文仕及不知何时已从自己身侧溜到了后面,此刻正站在銮驾旁边,随同的那一百名唐朝兵将,也不知在何时变换了队形,靠拢在一起将銮驾紧紧护在中央,一个个按刀握枪神情戒备,只眼睛望也不望对面的潇子衣,却是面无惧色地盯着自己的二百名突厥兵将!

    可达志怒道:“宇文大人,你我二人奉旨护送安阳公主和亲,如今你唐朝的子民拦路在前,宇文大人又这般行径,当作何解释?”

    宇文仕及哈哈一笑,悠然道:“鄙人奉我大唐皇帝陛下旨意,一路保护公主安全。如今公主銮驾在此,恕在下皇命在身,不敢擅离职守,至于其它事宜,恐实难襄助将军!”

    “你!”可达志立时气得手脚冰凉,这帮混蛋,果然一到关键时刻就心意难测!

    可达志咽了口唾沫,喝道:“潇子衣!这是你们唐国和我大突厥的和亲队伍,你一介草民,为何在此阻拦?你擅自打死我突厥使者的座骑,居心何在?”

    “和亲?”子衣冷笑几声,讥讽道,“只怕是你一厢情愿罢!”

    可达志闻言挺了挺胸,不服气地道:“这可是你们唐国皇帝亲口允诺的……”

    “妄想!”子衣厉声打断他, 傲然道,“一个小小的突厥,也配与我大唐和亲么?即便要将我国的女子嫁入突厥,那也要待你们可汗臣服于我大唐之后,由皇帝陛下赏赐给你们,而不是这般屈辱地拿女人来换取一时的和平!”

    可达志向四周溜了几眼,两手在身后暗中打着手势,潇子衣,难道你一个人还能同时对付二百人不成?我们就赌上一把:“潇子衣,可惜你们唐国的皇帝不这么想!如今公主在我们手上,这里又有三百名精悍的士兵,难道还怕你不成!”话音未落,二百名突厥士兵已如饿狼般一齐向子衣冲去,可达志趁机跃向附近的一块大石,试图逃出子衣的视线。

    “砰!”子衣当机立断抬手开了一枪,在可达志的惨叫声中,向子衣冲去的突厥士兵当下顿住脚步呆了一呆,只见可达志躺倒在地,上衣已被鲜血染红,人群立时一片骚乱,那銮驾的车帘似也晃动了一下。君然,你还好吗?子衣来了,子衣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封三娘心头一阵突突乱跳,良久方才安定下来,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君然,不由得长吐了一口气。方才那人犀利的眼神紧紧盯向这里,仿佛知道自己正躲在车帘后偷窥似的,莫非她已经知道了一切?封三娘下意识地攥紧了袖里的匕首。

    可达志的心跳骤然停顿,他在极度的惊恐中摔倒在地,周围响起一片惊嚷声,自己被潇子衣射死了么?待一个突厥武士将他从地上扶起,这才蓦然发觉右肩上巨痛无比,触手已是血肉模糊,几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那火竹果然厉害,这么多人都不能阻止他射杀自己么?

    抬眼望去,可达志的心头又是一阵紧缩,潇子衣手中的神物正紧紧对着自己,他那冷醋至冰冻的眼神,一如狩猎那日般从容镇定,对己方全神戒备的三百名兵士视若不见,只瞬也不瞬地盯着自己。 而众人此时也意识到,前方那个活象一头发疯的狮子般的魔王,可以在眨眼间取走任意一个人的小命,而那人,现在正紧盯着可达志。

    可达志此时刚被人扶起,正在包扎伤口,钻心的巨痛令他止不住地浑身颤抖,他从未感受过这样的伤痛,痛得似乎连他的气息都在哆嗦,自己要死了么?难道今日注定要丧命在那人手中么?

    “可达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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