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的生已经不由自己选择,至少在死这件事情上,他是要做主的。

    蜡丸里装着的,是极少量的三寸蛇药粉。

    蜡丸他已经拆开了。药粉在他尾指上,只要沾水就能融在酒里。

    鲁王浑然不知,只冲他举杯。见他不动,以为他怪自己,犹豫半晌后总算开口说道:“我也有许多无奈,还望你……不要怪我。”

    文玄舟不言不语,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不怪你,怎么敢怪你。”

    他端起那杯酒,眉头轻皱,审度片刻。鲁王不知他怎么了,满脸疑惑。

    随即便见文玄舟尾指在酒水表层轻轻一沾,随即凑过去细细嗅闻自己的手指。

    文玄舟把酒杯递给鲁王:“换着喝吧,我想好好儿地死。”

    鲁王脸上掠过恼怒之色,伸手夺下那杯酒。“我诚心而来,你未免太过分!”

    他仰头一口气喝了。

    放下杯子的时候,鲁王看到文玄舟正在舔方才碰过酒的手指。

    “我也有许多无奈。”文玄舟笑道,“也希望你别怪我。”

    鲁王还未听完这句话,便觉得喉内腹中如烧起一团烈火,惨叫一声,栽倒在地。

    “文玄舟杀了鲁王?”阿四正翻过墙头,闻言大吃一惊,回头时差点栽下来。

    “是和鲁王同归于尽吧?”边疆在一旁吃松子,顺便更正了甘乐意的话,“甘令史听八卦,要听清楚些才好。”

    甘乐意无言地瞥他一眼。边疆磕松子剥松子,速度飞快,动作娴熟。

    “小宋呢?”甘乐意问他。

    “在房间里不肯出来。”边疆说,“因为……因为文玄舟死了?”

    甘乐意和墙头上的阿四对视一眼:“小宋毕竟算是他养大的。”

    边疆于是不吃了,改剥:“那我给他多剥些松子仁送去。”

    甘乐意叹了口气:“边捕快,你今天不用巡街么?”

    “不用的。”

    “那你不用回家去帮老爹老娘干些活儿么?”

    “也不用的。”

    “那你去干些什么都好,你别在这儿坐着行么?”

    边疆摇头:“不行,我要报恩。甘令史救命之恩,边疆无以为报,只能将余生……”

    甘乐意嚯地站起,眉头拧成个川字,风风火火地走了。

    边疆剩下的半截话卡在嘴巴里,十分尴尬。此地只剩一个骑在墙头上的阿四,他只好把余下的话全咽回肚子里去了。“阿四,你去哪儿?”

    “去门口等迟当家的爹娘。”阿四飞快说。

    边疆:“嗯,等霜华姑娘。”

    阿四脸一红,在墙头上有点儿坐不住了。

    霜华被英索救出来之后,英索让鹰贝舍的探子连夜潜入沁霜院里头,把她的卖身契给偷了出来,然后就将人带回了鹰贝舍。英索喜欢她,可惜霜华无练武根基,她没法教给她什么东西。

    “霜华姑娘今天不来。”边疆说,“我听鹰贝舍的探子说的,英索伯母和她到杰子楼去找田苦,看能不能把忘了的事情找回来。”

    阿四眨眨眼:“我咋不晓得这件事?”

    说着只好干脆从墙头上下来,和边疆一起分享宋悲言私藏的几斤松子。

    “她想起你了么?”边疆问。

    阿四摇摇头:“还没有哩。不过她……她好像……挺喜欢我的吧?”

    边疆憨厚地笑:“那你觉得,甘令史喜不喜欢我?”

    阿四也憨厚地笑:“除了迟当家,甘令史谁都不喜欢的。”

    边疆:“……”

    两人合力,很快剥完了松子,桌上一边是高高堆叠的松子壳,一边是寥寥无几的松子仁儿。

    “……你吃得可真多。”边疆说。

    “这几斤松子我也出了钱的。”阿四说,“要不我给少爷写封信,让他带点儿回来?他和迟当家正在东北那边办案,听说那边的松子特别大,特别好吃。”

    司马凤正在树上潜伏着,跟踪一个嫌疑人。孰料鼻内突然酸痒难当,他立刻捂着鼻子,总算把这个喷嚏憋了回去。

    但他身子抖了几下,震得树上的积雪哗啦啦地往下掉。

    远处正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两个人受了惊,提剑上马一溜烟儿地跑了。

    迟夜白蹲在另一棵树上,凉凉地看着他。

    司马凤:“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有人想着我。”

    迟夜白:“哦。镇上卖水酒的妙妙姑娘吧?他大哥贩卖私盐,她就日夜牵挂着你,好让你查不下去。”

    司马凤:“……你吃这干醋有意思吗?”

    迟夜白:“谁吃醋?”

    司马凤:“你。”

    话刚说完,从迟夜白那树上便射过来一大片雪沫。雪里有不少碎枝,砸在脸上还挺疼。

    司马凤躲闪不及,干脆跳下来,双脚立刻陷在了雪地里头。

    他顺势倒在雪里,挣扎半天都站不起来。

    迟夜白立在树梢,俯视着他。“起不来了?”

    “小白,来扶扶我。”司马凤说。

    迟夜白落到地上,一把抓住他腰带,直接将人从雪里拎起来,扔到一边去。司马凤知道他看出自己装模作样,连忙在雪地里打了个滚,险险站好。

    “我错了!”他决定立刻认错,“我不该在家书里跟爹娘说娶你的事情。”

    不说还好,他才一说出来,迟夜白的剑就拔出来了,直冲他刺来。司马凤已熟悉他的剑法,嘿嘿笑着躲开,一把捏着他手腕,将剑夺了下来。

    “你简直比宋悲言还蠢!”迟夜白怒道,“娶……娶什么娶!”

    司马凤亲昵地握着他的手,手指卡在他指缝里摩挲,声音非常温柔:“好好好,我比小宋还蠢。我不娶了,不娶了。”

    迟夜白脸上微红,奋力抽手而不成,眼神愈怒。

    “那换你娶我吧。”司马凤笑道,“我什么都无所谓,就想同你在一起。”

    迟夜白终于抽出手,冷哼一声,捡起自己的剑径直走了。

    走出十几步,发现无人跟上来,回头看到司马凤仍站在原地。

    他从树上跳下,又被雪沫打了一身,形容有些狼狈,加上神情有些悲伤,看起来竟然让迟夜白觉得不太好受。

    “走不走?”他硬梆梆地问。

    “你娶我吗?”司马凤反问。

    “……走不走!”迟夜白顿了一会儿才低声呵斥。

    “娶不娶?”司马凤又问。

    迟夜白无言以对,长长叹了一口气。

    “不娶。”他看着司马凤说,“我谁都不娶,你也……谁都不娶。”

    司马凤从没想过能从迟夜白这里听到这样的话,一时间愣在当场,直到凉意从裤腿窜上来,才恍然大悟地从雪坑里蹦出来,狂笑着,冲迟夜白奔了过去。

    (完)

    *作者有话说里,我会跟大家说一下这几个人物原本的安排。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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