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万一这盘红烧肉并不是故意这样放的,自己岂非显得太过自作多情?

    幸好顾射并未深究,只是淡淡道:“食不言。”

    陶墨低头吃饭。

    饭桌很静。

    陶墨已经习惯小口吃饭,细嚼慢咽了。顾射吃饭基本没有声音,神情也是淡淡的,基本一桌的菜他每一道都是浅尝辄止,看不出喜恶。他观察了好久,也看不出顾射的爱好。

    用完膳,顾小甲照例摆好棋盘。

    陶墨先落子。

    顾射把玩棋子,倒不急着下,慢悠悠地问道:“字练得如何?”

    陶墨有种被夫子询问功课之感,偏偏这个夫子与往常的夫子都不同,让他压力倍增。他低声道:“只练了五十张,写得不好。”

    顾射眼中闪过淡淡的讶异,随即道:“下次将练好的字带来。”

    顾小甲瞪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眼前这个人明明长着公子的脸穿着公子的衣,举手投足也都是公子的风采,可为何他觉得此人如此陌生?他虽然没见过陶墨写字,但他被暗讽为谈阳县第一目不识丁县令并不是没缘由的。这样一个人的字,他光是想象,便觉得不堪入目。没想到眼界极高的公子竟会主动要看,这莫非是情人眼底出西施?

    ……

    顾小甲被自己脑海中下意识闪过的想法惊呆了。

    陶墨?

    公子?

    这如何可能?

    他拍着胸膛,默默地安慰着自己。公子对陶墨只是一时兴趣,觉得他投了缘,与西施毫无关系,情人就更不必说!他接受顾射对陶墨另眼相看是一回事,情之所钟就是另一回事了。在他心中,顾射这样的人便应当匹配公主这样的金枝玉叶,或是如卓文君这般才华出众的奇女,再不济,好歹也是个容貌出众的绝世佳人。这陶墨……无论哪一样都差太远了。

    郝果子见顾小甲站在一旁自顾自地愁眉苦脸唉声叹气,好奇地拍他肩膀道:“你在想什么?”

    顾小甲吓了一跳,见是他,狠狠瞪他一眼,“你做什么?”

    “我是问你做什么?”郝果子道,“还不走?”

    “走走走,走什么走?”顾小甲猛然上前一步,站在棋盘旁边,炯炯有神地盯着陶墨瞧。

    陶墨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尴尬道:“我脸上有什么吗?”

    “没有。”顾小甲道,“你只管下棋就是。管脸上有什么做什么?又不是女人,脸好不好看有什么打紧?”

    陶墨被他一阵抢白弄得更加莫名其妙,只好低头继续下棋。

    郝果子用手肘狠狠撞了他一下,想拉他出去。

    但顾小甲就是死活不肯移动半步。

    两人用力拉扯。

    郝果子见顾小甲痛得双眼含泪,下意识放手。顾小甲一个没站稳,整个人扑在棋盘上。

    幸亏还没下几步,只是撞得茶几猛烈晃动了下。

    “你没事吧?”陶墨忙起身扶他。

    “没事。”顾小甲垂着头,不敢看顾射的脸色。

    陶墨打圆场道:“不打紧,这几步我都还记得。”他弯腰拾起棋子,重新摆好棋盘。

    顾小甲偷偷看顾射,见他一脸莫测高深,心里直打鼓。

    陶墨看着手里拿着白子迟迟不落的顾射,小声提醒道:“该你了。”

    顾射将子放回棋碗,道:“你先回去吧。”

    陶墨心头升起一股淡淡的失落,勉强笑道:“好。你早点休息。”他起身看了眼顾小甲。

    此时此刻,顾小甲到不希望陶墨走了。他有种预感,这次的下场会比睡厨房更凄惨。

    等陶墨与郝果子脚步声走远,顾射轻轻地敲了敲茶几,“什么事?”

    顾小甲装孙子,垂头丧气道:“我是不小心的。”

    顾射敲茶几的力道一重。

    顾小甲身体跟着一跳。

    顾射没说话,但无形的压力几乎将顾小甲压得喘不过气。

    “我,我只是嫉妒公子对陶墨太好。”顾小甲始终不敢说自己刚才的想法。除了怕顾射勃然大怒之外,他隐隐担心顾射不勃然大怒。而后者的后果显然比前者要恐怖得多。

    顾射道:“哦?”

    顾小甲见顾射似乎不像刚才那么生气,以为他接受了自己的借口,忙道:“公子不但亲自教陶墨写字,还关心他的课业,比对我好多了。”

    顾射沉吟道:“你真这么觉得?”

    顾小甲用力点头。莫不是公子也察觉到自己这样做不妥,想要回头是岸?他喜滋滋地想。

    顾射道:“只是这一处吗?”

    顾小甲努力想了想道:“公子还夹菜给他。”不过这个他羡慕不来,因为顾射从未与他同桌进食。相府里的规矩大,不像陶墨与郝果子,只要没旁人,就凑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顾射道:“继续。”

    顾小甲以为顾射正在自我反省,立刻将积压许久的话一股脑儿地全倒了出来。

    包括清晨送陶墨去县衙,帮他解围,一声不吭地收下桑小土等等。

    这一讲,足足一炷香的时间。

    顾射默不吭声地听着,神情不咸不淡。

    顾小甲讲得实在无话可说,才停下来,眼巴巴地看着顾射,就等他说,以后我会有分寸云云。

    但等了半天,顾射依然没有任何表示。

    “公子?”他试探地唤道。

    顾射缓缓道:“你觉得我对他好?”

    “当然好。简直是顶好,好得不得了。”顾小甲未察觉到顾射眼中淡到几乎不可见的笑意,径自道,“简直是好得过了。”顾射的这种好在旁人看来也许没什么了不起,但是他在顾射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当然知道这种旁人没什么了不起的好对顾射来讲不止是另眼相看,简直是推心置腹了。

    顾射满意地点点头,站起来道:“这就好了。”

    ……

    顾小甲呆呆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半天没回神。

    尽管顾射讲话向来别有深意,但从来没有一句如这句这般……令人摸不着头脑。

    次日,陶墨一大早便准备去县衙。

    如今他去县衙不仅仅是为了处理公务,更是为了用多一点的时间来练字。想到昨晚顾射让他将练好的字拿来给他看,他心中就仿佛燃烧起一团团的火焰来,恨不得进展一日千里,立刻就写出一幅令人称道的好字来。

    他出门得早,只有东半边的天空隐隐有光亮。

    郝果子打着哈欠将车赶来,却看到陶墨的身边站着蓬香。原本朦朦胧胧的睡意霎时惊醒。他几乎是飞下马车,冲到蓬香面前,恶声恶气道:“你来作甚?”

    蓬香眼睛红肿,不知是没睡好还是哭得厉害,望向他们的眼神楚楚可怜,“我来求陶大人可怜可怜我家公子。”

    郝果子道:“你家公子有手有脚,还有屋檐有马车,有什么值得人可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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