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认。

    “家中有长辈亲人可孝顺是好事,总好过……”陶墨蓦然顿住。

    顾射轻叹,“子欲养而亲不待。”

    陶墨忙抬起头道:“好像是这句。”

    顾射挑眉道:“竟也有你记不住的,回去抄十遍。”

    陶墨笑着点点头。

    风不止,树不静。

    两人相拥夜色,万物不侵。

    116、安居乐业(八) ...

    薄雾缭绕,山中景色欲言还休。

    顾射将马车停在山脚下,与陶墨一人拎着一个篮子徒步上山。

    迎面葱葱绿林,清风凉意扑鼻而来。陶墨忍不住揉了揉鼻子,抬头去看顾射。

    却见他背影寂寥萧索,仿佛沐浴在悲痛之中。

    “我,我作了一首诗。”陶墨突然道。

    顾射脚步一顿,肩膀似松了松,“哦?”

    陶墨道:“你要听吗?”

    顾射道:“嗯。”

    陶墨道:“平仄可能不对。”

    顾射道:“嗯。”

    “可能也不太押韵。”他久经风月场,对于吟诗作对的基本准则倒略知一二。

    “唔。”

    “也不太工整。”

    顾射直接了当地问道:“诗呢?”

    陶墨清了清嗓子,仰头道:“风,风,风。”

    “……”

    “阵阵吹脸面。”

    “……”

    “清清又爽爽。”

    “……”

    “两人行溪涧。”

    “……”

    陶墨念完诗,忐忑地看着顾射的背影,心中又希望他鼓励自己,又觉得自己作得实在糟糕,顾射还是莫要开口得好。“怎么样?”沉默太久,他终于忍不住问出口。

    顾射缓缓道:“我正在体会清清又爽爽的意境。”

    陶墨红了脸,“我,我献丑了。”

    “不,有进步。”顾射道,“至少你背过骆宾王的《咏鹅》。”

    陶墨讶异道:“如何得知?”

    顾射回眸,似笑非笑。

    陶墨停下脚步,心扑通扑通像要跳出来,直到顾射背影快要消失在小径曲折处,才惊觉过来,快步追了上去。

    行至半山腰,竟有不少香客来来往往,看到山上那冒起的红檐黄墙,陶墨才知原来山上有一座寺庙。

    “我娘葬在后山。”

    顾射领着他从寺庙中穿过。

    行至后山,香客渐少,人影渐稀。

    陶墨看到小径旁有一家茶棚,不由好奇道:“这凉茶铺为何开在后山呢?”

    顾射闻言望去,面色冷凝。

    陶墨被他身上的寒气吓得一怔。

    “世上总有无聊之人。”顾射冷冷地说完,头也不回地顺着小径走了下去。

    经过茶棚,陶墨好奇地往里瞅了瞅。棚子里只坐着一个中年文士,面容刚毅。

    两人目光相对,陶墨心里头便打了个突,急忙错开视线。

    “小兄弟。”中年文士突然开口唤住他。

    陶墨眼见顾射身影越来越小,焦急道:“先生何事?”

    中年文士道:“独坐无趣,小兄弟可愿作陪?”

    陶墨道:“我与友人同来,不便逗留。”

    中年文士道:“是去祭拜先人吗?”

    陶墨心急如焚,道:“是。我还有事,下次再与先生详谈。”

    中年文士微微一笑,立刻有两个大汉从路旁蹿了出来,拦住陶墨去路。

    陶墨惊怒地瞪着中年文士。

    中年文士道:“这里只有一条路,不会走丢的。”

    陶墨强压下内心的不安,盯着他道:“先生何意?”

    中年文士一指身旁的凳子,道:“只是想请你坐坐。”

    陶墨望着已经完全看不到顾射身影的去路,无奈地走到他身边位置坐下。

    “小兄弟哪里人氏?家中还有何人?”中年文士问。

    陶墨一一交代了。

    中年文士道:“哦?原来小兄弟的家人葬在此地。”

    陶墨忙道:“不,我只是陪他一起来的。”

    “他?”中年文士道,“你口中的他可是刚才那位朋友?”

    陶墨颔首。

    中年文士道:“你与你朋友的感情很好。”

    陶墨低着头没吭声。他知道自己与顾射的感情不容于世俗,当然不会随意揭露。

    中年文士道:“若非很好,他一定不会请你一道拜祭先人。”

    陶墨道:“你怎么知道?”

    中年文士笑而不答,反而问道:“不知小兄弟以何谋生?”

    陶墨警觉地看着他。

    中年文士哈哈笑道:“小兄弟不必紧张,本官不是坏人。”

    “官?”陶墨一惊。

    中年文士道:“实不相瞒,我虽不是什么权倾朝野的大官,但在京城总有算有头有脸,绝不是什么鸡鸣狗盗之辈。我是看小兄弟年纪轻轻,气度不凡,才有心结识,绝无恶意。”

    陶墨看他身边侍从个个人高马大,不由信了几分,“说起来,我也是官场中人。”

    “哦?”中年文士颇感兴趣地问道,“莫不是刚调往京城补缺?”

    陶墨惦记着顾射,见他有长谈之意,快刀斩乱麻道:“不,我是谈阳县的县官。”

    中年文士见他说及县官并无自卑之意,暗暗点头。“为官不易啊。”

    陶墨想到昨日白须老者对自己的一番话,有感而发道:“只要心中有正气,也不难。”

    中年文士摇头道:“江河入海,不免同流合污。”

    陶墨道:“那就不要入海,江河之水只在江河之中,自然能保持清流。”

    中年文士笑道:“若朝野上下都是海呢?”

    陶墨道:“总有志同道合之人。”

    中年文士道:“可是那海盘踞在江河顶上,若是不能与其同流,便会被淹没,下场是一样的。”

    陶墨一怔,迟疑道:“这……可是若是与他同流,便没有江河了。”

    中年文士又道:“纵然入海沾染了咸味,但江河毕竟是江河,只要心中有清流,总还能做一点力所能及之事的。总好过将偌大一片地都交由海水。”

    陶墨自为官以来,想得莫不是如何恪尽职守,奉公执法,中年文士之言他却从来不曾想过。

    中年文士见他面露纠结,哈哈一笑道:“此事于你还言之过早。我只是有感而发,小兄弟不必放在心上。”

    陶墨低头沉吟许久方道:“是,我还不曾遇到此事,还想不出来自己究竟会如何做。不过,江河入海会受染,莲花却能出淤泥而不染。我说不出什么道理,我只是觉得为何要做江河,为何不做莲花呢?”

    中年文士望着他,“莲花又怎比得上江河长久?”

    陶墨道:“弦之给我说故事的时候,曾提及许多人殇于早年却名留青史。我想,若是能如此,也算长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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