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就挽出了一个流云髻,开口道:“贵人要是去的话,顺便带上臣。”

    “你倒是说说,我为什么要去?”羊芷问。

    海棠心里知道羊芷本来就打算赴宴,不欲说破:“温八子眼下正得宠于圣上,贵人接了帖子,不去不好。至于为什么要带上臣,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此人自从进了昭阳殿,便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半点没有为奴为婢的自觉,真是心比天高,身为下贱。羊芷想起之前听到的关于张氏女的传言,脱口道:“听闻女公子入宫前冠盖满京华,如今为人奴婢,滋味如何?”

    静贵人这样开口,殿内一时安静下来,有面露怜悯不欲参与的,也有情绪兴奋准备落井下石的,海棠闻言连头也没有抬,脸色沉静:“贵人不该说这话。”说完一礼旁若无人地告退。

    羊芷讥诮的笑容僵在脸上,以手掩面,吩咐众人道:“下去。”独自在铜镜面前默然良久,才缓慢垂下纤纤素手,轻声叹道,“我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午间温八子生辰宴,除了大理公主,宫中有名分的都露了面。这是海棠第一次见到这位出身民间的宫侍。温八子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天姿国色,难怪入了帝纪的眼;他体态风流,似有不足之症,如今盛宠,眉间却依稀有抑郁之色。

    因是温八子的生辰宴,帝纪坐在首位,左手就是今日的寿星。右边是由温八子提携的田九子,听说二人在民间是手帕交,约好日后总是要在一块的,谁知两人皆参加大选入宫,温八子一朝得幸,不忘旧情,向帝纪举荐,如今永巷中八子九子平分秋色,几个高位的宫侍反而靠边站。

    田九子相貌在宫中并不出众,可见若无温氏的情义也不能在宫中出头的。宫中男人多,难免嫉妒,见了温田二人便开始嚼舌根,声音大得六十岁的老公公也听得见。田九子出身低,心性高,多几次便受不住,他又是个心思深沉的,只强忍下去,背地里对温八子的口风便不怎么好。

    因皇后新丧,不宜太过铺张,温八子的寿宴便办得简单,像民间一样由各兄弟递上寿礼,寿星许愿吃了碗长寿面。参与的各位宫侍心怀记恨,面上虽然和睦,到底氛围不和谐。唯一给寿宴添色的是温八子许的愿望,他像寻常爱慕妻主的夫郎一样,望着帝纪的眼神脉脉含情,许愿道:“春日宴,日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妻君千岁;二愿臣侍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与帝纪含笑饮了酒。

    温八子眼中的情意太刺眼,一旁别的宫侍看着刺眼,纷纷找了借口离席,海棠也随着静贵人悄悄地离开,心里哀叹不知有多少人在此刻动了杀心。

    羊芷没有回到昭阳殿,反而在路上踟蹰,长吁短叹,看见海棠随侍,于是屏退宫人说道:“我自进了宫,便知道自己再不能像别的男子一向奢求妻主的宠爱,可是如今现到眼前才发现自己心里,到底过不去。”单手抚心,神情疲倦。

    海棠极轻地摇了摇头,劝道:“贵人心善,才会这样想。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羊芷回到昭阳殿,招来海棠有意问她在花园说的话,想了想先说:“本宫今日早间说话冲撞,先生不要放在心上。”心里想:我在此处呆久了,好以他人苦痛为乐。不免惭愧。

    “臣本意岂是要贵人致歉的?”海棠又摇了摇头,“贵人眼下不知,时日久了自然知道。”静贵人身为人主,除非是有意敲打,否则岂有以揭臣属伤疤为乐的?且在这种地方,即使心有恶言也要相处和睦,像这样心直口快,怎能履至尊之位?羊芷不知道海棠是什么人,却自省待人刻薄,与海棠的用心相差甚远。但是海棠毕竟在静贵人手下时日不多,不宜交浅言深,这些道理,只能等人主自行体会。

    羊芷见海棠不欲说,知道她不是多话的性子,于是放下心中疑惑,转而问:“才在花园处,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海棠还是一脸悲天悯人的神情,说:“温八子命不久矣。”

    羊芷大惊。

    海棠接着说:“贵人想不到也难怪,所以我才说贵人心善。温八子出身低,性情敏感悲观,又集三千宠爱于一身,周遭无有交好的帮衬,难以保全性命。贵人且看就是了。这世上情深不寿,温八子许了那样的愿望,的确打动人,可是却也极遭人恨,刚才席间不知有多少人动了杀心。犯了众怒,又无保身之法,他怎么能活?贵人且看就是了。”

    羊芷迟疑许久,说:“可是,毕竟圣上宠他,田九子又与他互相扶助。”

    海棠反驳道:“圣上的心又有谁知道?田九子不是个能容人的,恐怕温八子得宠,最看不过去的就是他了。”

    “难道今上对温八子的好,都是假的?”羊芷不相信地问。他见那两人的情景,分明是两情相悦。

    “今上对皇后难道不好?”可是皇后入宫三月溺死在水中,海棠抿了抿嘴,说:“察其言,观其行,圣人之法也。”

    羊芷收拢双手,紧握两拳,怔怔地望着窗棂思索。海棠低声询问:“不知臣上次说的遮掩容貌的药,太医院开来没有?是时候用了。”

    后半月,温八子旧疾复发,卧床不起,香消玉殒。似乎那样真诚的愿望,老天爷听不见。

    ☆、潜龙

    (六)

    温八子卧病在床的同时,昭阳殿的静贵人也病了。太医看了两位主子,只不住叹气。众人见温八子朝不保夕,静贵人容颜憔悴,面上担忧,暗地里都松了一口气。

    温八子病逝,帝纪痛不欲生。静贵人的病却有好转,只是容色有损,不能回转。众人不信,纷纷来看,果然脸色蜡黄,说三句话要停下来喘两口气。只有一个王姓的宫侍好心,物伤其类,恐怕羊芷伤心,拉了他说了好一会子的话。静贵人此事,帝纪略有所闻,只是她正为温八子的香消玉殒悲痛,朝堂上又和萧太尉争执,哪里顾得上后宫中一位小小的贵人?

    先因羊芷静贵人的位份,昭阳殿虽然清净,到底常有人往来。出了这事,不久昭阳殿便门可罗雀,服侍的下人本来看好静贵人位份高,虽不得宠,终有得意的一天。如今失了颜色,恩宠无望,在他手下伺候没有前程,不是服侍得不尽心,就是另有打算,纷纷求去。

    羊芷知道人心思变,强留不得,不欲挡众人前程。于是将殿上人招集,吩咐:愿意留下的留,不留的给了银子遣散。如此这般,满屋子宫人瞬间只剩下几个,除了羊芷进宫带进来的的,就只剩一个年老的管事叔叔,一个还算忠心的看门小侍,两三个即使去别处也没有更好前程的杂役。偌大的宫殿,便只有寥寥数人走动,显得寂静无声,就连时光好像在昭阳殿也流逝得更慢。

    一日,羊芷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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