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后五道遁光直向那沙海之中的圣王禁域飞去。那雯芸儿控制在枯龙子手上,明知自己性命俱在这妖人手中,却也不显如何惧怕,只是睁大双目看着地面起伏不休,尽往身后退去。片刻之后,她竟然开始哼唱起一段歌谣,用的是他们族中的语言,几人全然都听不懂。却只觉得这歌声之中自有天为被地为床,逐云弄水的洒脱与豪情。

    未料枯龙子却似不堪忍受这歌声一般,只是要她闭嘴。雯芸儿哪里会理他,将歌声放得更开,高天流云之上,仿佛尽是她的清音回响。枯龙子怒极,似要将她嘴堵住,不想正当此时他身上闪过三道火光,却又是那三圣王蚀炼他的时刻到来。身上传来一阵钻心之痛,枯龙子本就只剩下一条手臂,又要控制着雯芸儿,又想去堵她的口,在空中一颤,竟使得雯芸儿直直坠落了下去。

    枯龙子大惊,不顾身上苦楚,直往下而飞欲追上雯芸儿。不想那边涤生等人见到此机,哪能容雯芸儿再度落入他手,当先便是数十道雷光剑气飞来,枯龙子也放出一片红光相抵,但仍是被阻了一下,雪神红鹤电射而至,雪神双爪连击,将他迫住,红鹤却趁隙接住雯芸儿,又迅速退回涤生二人身边。

    如此一来,枯龙子手上便再无人质了,他面上青红之色不断变化,不知是正受蚀炼之苦的反应,还是恼怒异常。

    若离拍手笑道:”你做什么怪脸色,自己抓不稳,怨得谁来。”

    那雯芸儿自如此高空下坠竟也没有叫出一声,待红鹤将她稳稳当当接住之后更是如方才一般高声唱起了歌谣,枯龙子为之气煞。

    ”你可放心,救出秋明非你一人之事,我仍会随你去的。”涤生又向红鹤道。”四师妹,雯芸儿要托你带回到康南强巴大叔身边了,好让他放心。”

    ”我不要离开姊姊。”雯芸儿停了歌声,却是无尽依恋般看向若离,若离飞过去拉着她的手,亦十分难舍。

    涤生道:”我们此去颇为危险,自保尚且在未知之数,如果你要同行,岂非师姊更要分心顾你。你先回到你父亲身边,我们事一毕后便来找你。莫忘了我们还需将青鸟带回忘忧潭的。”

    雯芸儿听此语也只好作罢,但与若离之间却极为不舍,仿佛在此一别之后便难相见一般。若离目送红鹤与雯芸儿两人在空中慢慢变小,心中似有无限失落。与这小女孩之间虽彼此相得,但毕竟相识不足十日之数,且又非生离死别,为何这般难受。等圣王禁域之事一完,便再找雯芸儿欢聚就是。此时当然也无人会料到,再到相见之时,这一方人间已全然变换。且如当时便已将雯芸儿救下,直接交到康南强巴手中,或许还不致有这一大变,偏偏是经过这番曲折,由红鹤将她带回原地,方才造成不可逆转之变故。

    枯龙子既见人质已失,如今唯有希望涤生无有变化方好,也不再多言,只是冷哼一声,便继续往那圣王禁域而飞。

    临近之时,那禁域已全然不似当初涤生与秋明进入之时的景象了。原本那幻城深藏山腹之中,若自空中观来,根本无从发现。而如今,整片山脉被那天杳鸿方神光覆盖,群山连岭俱被染成青灰之色,且山体之中幻光流动,仿佛内有流质一般。那圣城静躺于这如青琉碧玉的群山之中,又放出莹流金光,将那城阙圆塔俱变得有如黄金雕成。

    若离与雪神是初见这圣王禁域,只见满目辉煌,幻丽无俦,明知密迩险地,亦不自觉为之目眩。更奇的是,随着几人飞近,那禁域之中如有察觉,便放出道道数百丈长的彩光,向几人射来。避过之后,却又炸散开无数磷光,如放了满天烟花,直将数人围入幻彩斑斓之中。

    那点点磷光在身周漂浮,彼此相撞之间却响起七声之音,汇为人声,无限飘渺。

    ”枯龙子你还有胆回来。还不快收起神光,随后自尽,还可饶你灵珠不碎,自去转世。不然休怪我不肯留情了。”灵武帝愤恨之声透过这磷光传来,他语声本及其暴烈枯干,但在这磷光之中却夹带着金石之声,乐音人声不分,甚为奇异。

    ”三弟你休要心急。枯龙子既已回到圣域,可见并无二心。”啖星帝之声本就柔媚婉转,此刻在那磷光所化的乐音点缀之中,更如水弄锦瑟,风过丝弦,令人只愿驻足长听。

    那灵武帝怒道:”他如无二心为何放开神光将我等禁住,且又带外人归回,分明是寻了帮手不利我等。”

    ”你莫非没看清他带来的是什么人吗?”几点磷光在涤生身边绕转一圈,只让他觉得有纤纤玉手在肩头拂过。”小弟你带了武尊前来了吗?果不负那姑娘对你一片深情。”

    啖星帝之声丝丝缕缕直淌涤生心中,如一曲艳歌,极易引起人一片绮思。涤生自然想起秋明,心头一热,当下只觉为她百死都在所不惜。但又偶然发觉若离双目之中满是不解地看着自己,又心中一凛,收束起心思。休说秋明与自己已成兄妹之份,即便没有这番身世的缘故,自己心中该当只有师姊,又如何能容下另一人。

    涤生朗声道:”如今武尊命楔已在我体内,故自来投到。你们快放了秋明。”

    啖星帝笑道:”原先本是不难,小弟你既已来,谅必是尊信守诺之人,不会再弄什么花样,便先放了你那痴情的姑娘也是无妨。但如今便是我有心,却也不能了。”

    涤生惊道:”这却是为何?难道秋明已被你等所害了吗?”

    若离一旁本就心急,又全然不晓这妖媚女声所言是何意,但心下总隐隐有些不舒服,一闻涤生此言便不假思索竟叱喝一声,已将离火明灭放出千道剑光,直向那禁域而去。雪神一见师姊动手,便也身躯急转,亦挥出道道弧形电光,连珠般绕在若离剑光之上向那圣城狂泻而下。

    啖星帝笑声不绝,却自那圣城圆塔之上飞出数道枚红色的光帘,如舞动水袖般在空中婀娜婉转,曲风回柳。若离与雪神发去的红蓝电光被这玫红光帘挡住,激起千点光斑,如星光又似满天玉珠,随着那光化作的水袖在空中舞出万千幻彩,实为夺目。

    那啖星帝格格笑道:”你这小妹妹如此鲁莽,真是不可爱。要我是这小弟,必当选那秋明姑娘,不选你。”

    ”才不会!”若离一言既出,却又面上一红,略感害羞道:”休说师弟与秋明本就是一父所生的兄妹,即便不是,师弟......师弟也定不会再想着另一人。”

    啖星帝仍是妖媚异常地笑道:”你又怎知你师弟心中所想?”

    若离看向涤生道:”师弟你告诉我,你会吗?”

    若离虽与涤生屡经危难,但仍是一派天真,如今大敌险境当前,她却无限认真地叩问涤生心声,清澈如泉的双目只是定在涤生面上,似早就认定涤生会怎样回答。

    涤生见师姊当着敌我如此表露心迹,一开始亦觉不安,但见到若离目光坚定无比望定自己之后,如在心底发出人生至幸般的叹息道:”一心所向,三生不迁。”

    那啖星帝见两人在空中如此相对,眼中似只有对方,全然忽略了身畔的一切空间时间,不由为何亦沉默半响。在三万年之前,她何尝没有过像这二人一般的盟誓。与四弟之间曾经也以为天长地久永无绝期,但最后还是迫于生来传承,只得嫁于大哥,也造成四弟产生异心。当下便有些恼怒道:”你们要怪,便怪枯龙子做的好事。他将天杳鸿方神光放出,如今幻境宝相覆盖禁域全境,幻境微尘循环相生。你那萧姑娘如今已非我等之力便能放出,需你自行通过那幻境微尘方可将她心神完璧带出。”

    那灵武帝却叫道:”还有一法。小子你将枯龙子斩灭,破了这神光禁制,我自能放出你那妹子。”

    涤生此刻虽仍无法全然相信枯龙子,但其对三圣王一片忠心却是无可怀疑,且为了保全秋明,日后终要化成那无神血影,对涤生而言名为恩人亦不为过。听灵武帝此言,不由起了义愤之心向枯龙子道:”道兄你可见到他们实对你毫无信任,又为何还要甘为他们受如此之苦。”

    枯龙子摇头道:”我已时日无多。当初我被逐出师门,若非三位陛下收我为奴,恐早被形神戮灭。我放出神光禁制,实难令三位陛下再相信我,但我绝不负三位陛下。”

    若离惊道:”你难道是柳真人的弟子吗?不然怎说与柳真人有旧?”

    枯龙子道:”我非东明派门下。若非柳真人与我师父定下三日之约,令我先出逃三日,我早就灭于师父之手。”

    若离这才放心道:”那如此说来,柳真人便也是你的恩人了。”

    枯龙子仰首向天,似在追忆往昔般道:”此恩诚不敢忘。”

    涤生看他双目闪动,不知是否为当初际遇而感慨,这神色变幻之中却又有谁能分辨出是怀恩抑或悲愤?只是如今也无暇细辩了。

    枯龙子出神片刻随后对涤生道:”事不宜迟,我将青鸟放出,令它灵羽佛光与天杳鸿方神光相合,你迅速进那幻境微尘之中。你身内那武尊命楔炼出之时,便可带萧姑娘脱出。三位陛下灵体复元尚有一段时间,只要你能及时携萧姑娘脱出,即便他们有心为难,我亦可以为你们拖住三位陛下。反正我已是必亡之人,三位陛下将要如何处置我,也不会比我身化血影更惨了。”

    涤生动容道:”如此深恩,不知该当如何报答了。”

    枯龙子不再答话,身上三色光焰焚烧更剧,似是那灵武帝又在加紧蚀炼。枯龙子强忍蚀炼之苦,单手结印,念动一串咒文。顿时群山回应,琉璃般的青光之中,起初那山体之中流动的水纹便化作道道黄光,直穿透山背而映照长空,逐渐勾勒出一个长达数千丈的方鼎之形。空中仙乐之声满耳,那百里群山也在一片青光之中漫飞上天,连绵画屏一般在几人周围缓缓绕转。

    枯龙子将掌心对着地面那金光流动的圣城,一声悠长的凤鸣之声,掌心之中的青鸟已经振翅飞出,顷刻之间,双翼垂云,影蔽万里。随着在云层之上的轻灵舞动,天地之间便传佛光,梵音阵阵。

    第八十七章 义坚情衷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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