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我的手因为挥得过分用力,来不及缓冲,一个回带直接砸在墙上,瞬间就疼得我只想骂街。

    “裴裴,你的手——”

    宋峤的嘴角流血了,却抓着我的手神色紧张,我的指骨那里磨掉了好大一块,还沾着白色的墙灰。

    “滚!”我想掀开他,但他却没松开,只是声音喑哑地小声重复着:“你想听我说什么?”

    “为什么躲我?”

    “我害怕。”

    “怕什么?”

    “怕你讨厌我。”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讨厌你?”

    “你说你和我们不一样。”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宋峤他就是这样该死地,永远会记住我的那些话。即使这次我是故意的,但我真没想到他会反应如此剧烈。可我说的不一样,指的是我和他的男友们,并不是指我和他。

    宋峤似乎总是试图从很细微处把握我的言外之意,但又常常笨拙地令人恼恨地把它曲解,最后对我加以反噬。

    这是一种恶性循环。

    我的无心之失,宋峤的过度解读,我的惭愧懊悔,宋峤的愈发依赖。

    到最后,当我越来越习惯这种恶性循环,一旦宋峤有稍许改变,我就会惊慌,无措,惶惑,甚至恼怒。

    我没有再说话,只是颓丧地垂下了头,觉得内心难过异常。我甚至不知道应该去怪谁,这种偏离正轨的情感交互,说到底,我自己才是始作俑者。其实,在我最终陷入这个死循环之前,我有无数次机会对他完完全全强硬一回,哪怕只有一回,他就整个人都缩回去,把我定义成酒肉朋友,而我也能更加准确地自我定位,没必要狼狈至此。

    我甚至分不清,我和宋峤,到底是外界看来的,他无法离开我,还是此刻内心逐渐觉醒的,我时刻需要他。

    我和景子棠阿ken不一样。

    他们是gay,我不是。

    他们是宋峤的男友,我不是。

    他们是能一脚踹开宋峤的,我不是。

    不能,不愿,不可以。

    多么奇怪。

    我从宋峤手里抽出我自己的手,撑在膝盖上。我把脸埋进掌心,觉得眼泪从手指缝里流出来,我的双颊发烫,心脏也在砰砰砰砰地拼命鼓动着,有那么一刻,就那么一刻,我希望这次是宋峤抱抱我,告诉我,我到底是怎么了或者我到底应该怎么办。

    我没有除了他以外可以哭诉的亲密朋友,也不可能打电话发微信告诉爸妈,我为了一个男人此刻内心翻滚不息泪流不止,仅仅因为他试图逃离我的生活。

    “裴裴——”宋峤的手轻轻抚着我的背,在我想要他拥抱我的瞬间消失之后,他也没有对我张开手。我感受到他的小心翼翼,他的动作在我那句话说完后的这几天通通变得小心翼翼。

    我抬起脸侧头问他,第一次,那样勇敢地,正式地,不加掩饰地。

    “宋峤,我问你,你是不是喜欢我?”

    宋峤眉头一蹙,沉默片刻,似乎鼓足了勇气伸出手指抹开我脸上的眼泪,哽了哽,小声而坚定地回答着:“是。”

    “多久了?”

    “从大二开始。”他说,“你难道没有发现,阿ken比起景子棠,更像你?我所有的标准不是在景子棠之后才有的,但却是因为你才完备的。”

    我沉默。

    “那你呢,裴裴,你为什么会哭?因为我躲你?还是因为,你发现,其实你和我们一样?”

    “你喜欢我吗?就像我喜欢你的那种喜欢?不是朋友间的那种。”

    我还是沉默。那种膨胀的未知感,终于被宋峤的坦白扎破了一个洞,却又随着他的问句在我面前掀起了一阵更巨大汹涌的浪潮,我被混沌的思维冲撞得两眼昏花,整个人都像被抽去了灵魂一般,随着那股巨力浮浮沉沉。这突如其来的窒息感,让我盲目如同无头蝇,不知道这次起飞是不是又会撞向同一扇玻璃门。

    “裴裴?”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一把打掉宋峤放在我脸上的手,甚至来不及穿上拖鞋,就这样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卧室。我把门重重地关上,又紧紧锁住,它在寂静里发出沉沉的“咔哒”声,我捂住脸,背靠着门滑坐在地上,竟然泣不成声。

    不知为惊愕,不知为恐惧,不知为痛恨,不知为爱情。

    第34章

    宋峤除了懒惰、邋遢、健忘还总爱对我说谎,说他没有难过,说他不会对我动心,说他非常喜欢他们。但他确实很了解我,如他所言,我对他有着异于旁人的耐心,并且从我们认识的第一天起就对他充满好奇,只是这种好奇在最开始并没有呈现出当下的强烈和复杂,以致于我必须当面质问他,才能让它有所缓解,不然我就会在反复的自我琢磨和无常的情绪变动中,伤害他并且自我伤害。

    我是gay。这样对着初识的室友坦然地做着自我宣告的宋峤,于我,就像小时候在游乐园里见到的那个充满新鲜乐趣的充气蹦蹦床。他偏离了我对这个群体的一贯想象,并且慷慨大方清爽健谈,我倚仗他完成作业度过考试,他看似无忧无虑,却又时常对我表现出自己的脆弱、敏感和不安。

    他本身就是一个处于社会边缘的分裂体,这让我好奇,但我尽量不去过问,除非他向我坦白。说他的男友,说他的家庭,说关乎他的一切。而在倾听他的这些年里,我也越发无法拒绝他的要求,因为我觉得他的确需要一个交心的朋友,那种能够无限包容他的不完美,没有抛弃背叛,能让他真正快乐的朋友。

    他说这个人是我,那便是我吧。于是就这样坦然地接受了我谨慎小心的人生里唯一的偏差。

    可他从来没像在这个夜晚一样认真诚恳,伸出手来擦我的眼泪,面对我的质问,承认他已经喜欢我好几个年头。

    尽管他不断恋爱,也时常约炮。

    我没空去想宋峤说的喜欢是不是又是他自认为深情但其实本质上与对景子棠和阿ken的并无二致的喜欢,又或者,甚至只是一种缺失的情感需求在我身上的虚无投射。我只能痛恨自己的冲动鲁莽,讨厌自己在宋峤面前失去与旁人交际的一贯冷淡作风,就这样没头没脑地逼着他冲我要一个答案。

    他承认他不似朋友般地喜欢我,我于是便真切地害怕起来。

    担心那些怪兽会真的吃掉我,纹身之后会染病暴毙而亡的那种害怕。

    我恍惚地用手背抹着脸,眼泪刚好糊到我砸墙留下的伤口,一阵阵发痛。我擤了擤酸涩的鼻子,晃荡着打开房门,决定去处理一下再回来仔细思考以后如何与宋峤相处。

    结果被站在门口的宋峤吓了一跳。

    他套上了衣服,手里拿着棉签和碘伏,一脸无措地盯着我的脸。

    我不知道他这样在门外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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