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算,各军已经撤回原驻地,不会是路上遇袭。天寒地冻,飞雪漫天,靺鞨人也要活命,不可能冒险攻城。不管是农耕还是游牧,凡是打仗必定选在秋后。前者此时已过秋收,粮草入仓。后者此时天高气爽,秋草马肥。

    但总有例外,或许说,年年都有例外。若是靺鞨某部口粮匮乏,也会袭扰剽掠外围村户。

    谢良玉刚到北门,还没下马,就见北门校尉奔过,急切道:“将军,人已经——死了。倒在城门外,都没能熬到进城。”

    谢良玉心里一沉,翻身下马,往北门哨营走。

    “身上没带信,瞧不出哪里人。肩上腰上腿上,中了三箭,杆子都掰了。”北门校尉咬牙道,“是条硬汉。”

    谢良玉进门一看,就见地上躺着个死人。三十出头,络腮胡子,穿着葛麻厚袍,脸色苍青。要不是背后三个短箭杆,就像是一具寻常冻死的边民尸体。

    “彪鼠,传我之命,令昭武校尉领轻骑兵二十队集合于北门校场,整装待命。”谢良玉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略一皱眉,又道,“飞卫,去请军师。”

    北门校尉暗自吃惊,他是知道的。如今营州城中有三个营的兵马,满打满算一万五。实则没有,到不是吃空饷,而是大战刚刚结束,兵丁要明年才能补上。

    而这二十队轻骑兵,已经是倾尽营州城所有。这没头没脑的不知要往哪里去。想着,他偷看一眼谢将军。心里对这女将军,多少有些看不起。

    闻人贞是踏着昭武校尉召集兵马的号角,走进北门哨营。谢良玉不在,北门校尉也带人去巡察,只余下一个小兵,守着尸体。

    闻人贞路上已听飞卫说过事情原由,解开斗篷递给飞卫。蹲在地上查看尸体,先是面部,接着手掌、指甲,鞋底。

    “把他翻过来。”

    小兵看着清丽少女对着一具尸体,看着仔仔细细。心里正发毛,冷不丁听她开口,着实吓了一挑。

    飞卫弯腰,将尸体翻过来。

    闻人贞先看左肩的伤口,那处箭镞已经被拔出,又看腰上,木箭杆露出一寸,断口参差不齐。再看腿上,箭杆露出两寸有余,断口平整。

    “如何?”谢良玉突然进来,挥手让那小兵出去。

    “如你所料。”闻人贞因蹲久了,突然起身,目眩头晕。谢良玉连忙上前扶住她。闻人贞靠着她,缓了缓,继续道,“死亡时间一个时辰不到,死于失血过多。长期使用弓箭,应该是猎户。有一把刀,可能是剥皮的短匕首,薄,锋利。你看他腿上箭杆。”

    闻人贞突然一顿,转身看着谢良玉笑:“我说偏了,你不急?校场三千轻骑兵还等着你了。小谢将军在营州,名不正言不顺的,这次再弄错,可怎么好。”

    谢良玉很少见闻人贞笑,并非她矜持孤冷。只不过她一旦沉浸在思索研究中,自然而然的严肃认真。而她又时常陷入那样的状态。

    她平时也笑,但从未这样笑过。谢良玉只觉得......她在对自己撒娇,又好像炫耀得意。千丝万缕的绕着,谢良玉只觉得心里发痒,喉咙都干涩难耐。

    闻人贞退了一步,墨眸深幽低垂。脚尖轻点,说道:“他靴底有凹痕,那是常年骑马踩马蹬留下的。安血迹干枯的时间,伤口状况,从北而来...我想,他应该是有事前往饶乐,发现城被围,就离开策马往回。所以伤口全部在背后。

    他的马可能也中箭,或者他用匕首插入马身,刺激马奔跑。所以伤口没有溅血,折断的箭杆也没有血迹。但他右手上,却满是血迹。恩,我再看看......”

    闻人贞眉头紧锁,合上眼,喃喃自语:“三箭几乎是同时,一个老练的猎人,知道怎么保护自己。没有追兵...杀马...步行,也要到营州、”

    “因为他要报信。”谢良玉沉声道,面如寒铁。握紧腰间刀柄,推门而出。

    “等等!”闻人贞喊住翻身上马的谢良玉,对她展颜一笑,“谢将军,为何没有追兵。”

    谢良玉闻言挑眉,然后咧嘴一笑。扬鞭一个空响,策马狂奔而去。

    “驾!”

    马夫扬鞭,良驹撒蹄。

    卢十二郎正心神恍惚,一个踉跄,险些滚出车厢。袖口的手稿,也掉在地上。他看着手稿,卢公拨镫,笔力透纸而出。唉,他暗叹一口气,弯腰去捡。

    手稿被搁在檀木桌案上。元和看着卢秘书丞慢慢将它推过来,心不由提起来。接过手稿,展开读阅。

    “校对无误,就发下去镌抄。”卢十二郎看着被手稿挡住脸的元和,心中纠结,咬着牙关,一字一顿的说,“别弄丢了。”

    手稿被放下,露出元和凝重的脸。冬天天寒,笔墨很快干了。他将刚刚抄完的手稿仔细叠好,递给一旁的洛小阮:“快给主人送去,半点不能耽搁!”

    洛小阮穿着砂红夹袄,扎着小马尾,小圆脸却配着尖下巴,一副清甜软暖的小书童模样。额头上冒着细汗,裂嘴一笑,缺了两颗门牙:“主人,信。”将怀里的手稿递过去。

    张月鹿正和菀奴说着话,接过手稿搁在案上。手探进袖子里,指尖触到手帕又缩了回来。指着墙角的雕花架子,说道:“快去洗洗。将外衣脱了,屋里暖和。”

    见洛小阮乖乖走过去,她才拿起手稿,边打开边对菀奴笑道:“也不知什么要紧事,元和怎舍得使唤我家洛特使。”

    菀奴正低头盘账,闻言抬头浅笑。少女盘膝坐在榻上,去了青绮夹袍,穿着紫绫锦褾上襦,天青色敷金彩轻容褶裙。一身绮丽,更显得姿容秀美,凝目泽润。眉眼之间,气度笃定,透着自信从容。

    这个看着长大的孩子,心里的那头小怪兽,生出龙角长出翅膀了。

    “小娘子怎皱眉了,可是有什么不顺心?”菀奴见她眉头略皱,忍不住关心。

    张月鹿取了第二张纸,边看着宽慰道:“没有,不过是有人要给我使绊子。不必担心,有事才有趣。我现去一趟隔壁。身子刚刚养好,你也别太劳累。洛小阮。”

    “到!”

    张月鹿冲着她眨眨眼,努嘴指着菀奴,稍压低了声音:“看着你菀奴姐姐,莫让她累着。”

    洛小阮小脸一扬,同样压低声音:“诺!”

    菀奴见着一大一小玩的不亦乐乎,只能笑笑。

    张月鹿出了门,脸上笑意退散。站在门边一顿,脚步不停出了院子。马奴儿和两位健仆护卫正坐在门房烤火,听着脚步声,探头一看,连忙跑到马车旁给掀起帘子:“小娘子慢些,别撞着头,这是去哪?”

    马奴儿心里纳闷,难不成刚刚那小鬼头,真是送进去什么要紧消息。之前小娘子可说好巳时三刻去公主府的。这急急忙忙的,不知出了什么事情。

    “不急。”张月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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