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不死又如何,后军大都督是死了,孟微冬死没死还重要吗?”

    “娘娘腔,你这话要是被她听见了,她要起来和你拼命。”

    顾惟玉道:“她以为孟微冬给她做了甚么好事,霍大人此时复官,百害而无一利。史侍郎退了,霍大人稍有差池,就是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季冷进内阁,今年又开恩科,听说收了几个新的门生,季舒再嫁了?”

    顾惟玉点头,“今年头三甲里没有年轻人,都是已经成家立业的中年人,季冷从二甲里头挑了一个进门,姓苏,叫苏颂藻。”

    伊龄贺侧目,“就是扬州苏家的那位?”

    顾惟玉笑,“你认得?”

    “嗯,认得。那人被霍大人看中了,差点和霍家结了亲。”伊龄贺怪笑,“不知道季冷怎么选的,给女儿找了这么个女婿。”

    顾惟玉动了动,他两根手指撩开杯盖子,“功成名就的不会娶季舒,根基太厚的也不会娶季舒,那苏公子是合适的,两厢受益。”

    霍青棠与林媚春在门外已经站了许久,突然风声一吼,雷雨突至,顾惟玉一抬眼,就见到了门外的姑娘。

    ☆、雷雨

    霍青棠受了伤, 身上衣衫既轻且薄, 她穿一件丁香色冰丝小衫,下头是深一些的湖蓝的绸裙, 雨水落地,溅起的水花似要沁湿了衣衫。

    媚春将青棠胳膊一搀,“躲也躲不过的, 人都来了, 进去吧。”

    林媚春大方,她眼珠子直溜溜落在顾惟玉身上,“姓顾的, 你来做什么,这天都冷了,你怎么还不动身回洛阳,当心河水冰封, 将你冻在长江这头。”

    顾惟玉瞧霍青棠,“青棠,我带你回洛阳可好, 带你去齐家见见齐尚书,你想他老人家吗?”

    出手就捏人七寸, 媚春眉毛一挑,与伊龄贺对视一眼, “她想齐尚书也不一定要与你一起走,你真会扯着虎皮拉大旗。”

    顾惟玉也不多说话了,他在旁边坐着, 等霍青棠答复。

    进了十月,青棠情绪缓和许多,或是因为天气冷了,人的那点暴躁不安也都慢慢散了。

    从孟微冬失踪那日算起,整整一百又七天了。

    霍青棠抬起目光,与顾惟玉相迎,“那好,我随你回去。不过我要先去见蓝老大,你随我一道。”

    只闻外头雨声不断,噼啪作响,顾惟玉点头,“明日吧,明日你多穿些衣裳,江上有风。”

    男人撑伞走了,一柄四十八骨的油纸伞,上头是白描,甚么都没有。青棠倏的想起那一日正午,阳光很好,孟微冬自驸马府回来,宽袍大袖,在月牙湖边上冲她伸手的模样。今日想来,亦是甚么都没有。

    秋风将尽的时候,霍青棠在蓝老大的船板上坐下了,蓝老大在烤鱼,天气很好,鱼也很香,蓝老大递了一条烤好的鱼过来,“霍姑娘,吃鱼?”

    青棠接过来,果真吃了几口,“好吃。”

    “再来一条?”

    霍青棠吃了大半,蓝老大拿出来一个木盆子,“骨头留着喂狗。”

    旁边有一桶清水,青棠丢了鱼骨头,又就着清水洗了手,“蓝家的鱼很好吃。”

    蓝老大常年在江上住着,皮肤微黑,有些老相,话也不算多,“听说霍姑娘想见我?”

    “我还以为蓝老大想见我。”

    蓝老大又串另一条鱼在铁签子上,他空手剖开鱼腹,又将里头的肠子都扯出来,还带着一腔鱼籽和染血丝的鱼泡,霍青棠坐在一个木头锯的小板凳上与蓝老大说话,顾惟玉在不远处站着,旭日初升,水天一色,柔和极了。

    “霍姑娘应该知道,我家的四个丫头都怕了你。”

    青棠侧目往船舱里看,“她们的确都避着我,各人有各人的原因。”

    “霍姑娘有些霸道。”

    青棠道:“我不算霸道,我杀了曲老板是想给孟微冬报仇,如果蓝老大今日告诉我孟微冬没死,我也是很高兴的。”

    蓝老大撩开眼皮子,睃了旁边的女人一眼,“我明白霍姑娘的心情,可孟大都督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姑娘节哀。”

    蓝老大拿出一本小人书,“霍姑娘见过这个没有,后军大都督的生活秘史,里头还有多事的人画了霍姑娘的相貌呢,不过依老朽看来,画得不大相像。”蓝老大拿出了书,青棠伸手去接,蓝老大却翻开书本,将里头的纸一页一页撕下来,往面前火盆里丟。

    纸见了火,瞬息就成了灰。

    蓝老大将那余下的册子干脆一齐丢进火盆,他说:“霍姑娘还是不明白,一码归一码,烧码头的是霍姑娘,就算孟大都督活着,霍姑娘烧光的,也是要赔的。”

    青棠手还扬着,“你们是为了钱?”

    “我两个女儿都赔在了孟家,其中一个还被霍姑娘写了休书,说是为了钱,也不全是。毕竟穷人也是有尊严的,并且霍姑娘要明白,穷人将尊严看得更要紧一些。毕竟人太穷,除了尊严这回事,别的也都没有。”

    青棠吸一口气,“你们要多少钱,开个价。”

    蓝老大目光倒是往顾惟玉身上瞟,“霍姑娘听岔了,不是我要钱,我就想要我的女儿开心,霍姑娘若是拿顾家的钱来抵账,恐怕蓝烟不会太高兴。”

    青棠站起身来,“别胡扯了,叫黄甲出来,把孩子还给我,绑了朝廷命官的家人,我看你们都是活腻了。”

    “哧哧”,蓝老大自言自语,“这鱼不好了,胆破了,苦。”

    “装神弄鬼的做甚么,你们是甚么生意人,人家做生意都是求财,就你们鬼多,一下子不受尊重,一下子要钱,我看孟微冬将你们都惯坏了,要钱给钱,没有爱了,还要索爱。‘嗤’,我就没见过哪家穷人能活得这么自在的,说,你们把孟微冬弄哪里去了?”

    霍青棠一脚踢在蓝老大身下的椅子上,蓝老大身影子一晃,似一条泥鳅一般,悄无声息晃水里去了。

    “蓝河,你给我出来,躲着做甚么,孟微冬都死了,你很痛快吧?”

    霍青棠推开舱门,“蓝河,你出来。”

    就在霍青棠推开舱门的那一刹那,一股火苗从里头蹿出来,火烧得又快又狠,青棠后退几步,“砰”,船炸了。

    清晨的江心,火光冲天,霍青棠被一阵热浪掀到江里的时候,顾惟玉的手已经捉到了她。‘砰、砰、砰’,船底还系着三颗鱼雷,船一裂开,下头的鱼雷就炸了。

    水流伺机而起,掺了硫磺弹药的水花灼热滚烫的往人身上溅,霍青棠睁着眼睛,她想起凤阳码头的那一晚,火光熊熊,水底下都让人滚烫而没有知觉。

    青棠呼吸发紧,她感觉有人扼住她的喉咙,霍青棠四肢百骸都似灌了铁铅,沉重无力,女人张着手臂,慢慢往水底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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