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角辫一甩,拿着面人的小手指向街角背着糖葫芦草桩的小贩,柔声细语,充满欢欣。原来两人正是幽谷内已有二百年修为的狐狸姐妹,却不知此刻为着何事出谷闲逛。

    那胡苏叶顺着她的指向望了过去,无奈地叹息了声,故作老成地摇头晃脑:“苏木啊,进城后,你已经吃了葱包烩、马蹄糕、松花饼,这样一路吃下去,到那日头落山,我们都到不了当归姐姐的住处哦。”

    “苏叶!”那胡苏木停下脚步,一双媚眼弯成一道半月,拉长了细柔的声音,“姐姐忽然饿得走不动了呢……”

    “那变原形跑好了……”一方小声嘟囔。

    “花姐姐说不可以在人类面前使用法术呢……”一方理直气壮。

    “太阳下山你就真气难存,现了原形我可不管。”那个她忧心忡忡又口不对心。

    “苏叶会抱着我的。”狐姐姐胡苏木完胜。

    望了望她微微撅起的樱桃小口,胡苏叶不由自主又叹了口气,牢牢地牵着她的嫩手,两个小身影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挤到了糖葫芦摊前。胡苏叶将手伸进衣兜,摸着刚自城外随手摘来的草叶,捏住,拿出,摊开掌心,却见几枚铜板躺于手心。狡黠的目光一转,却是更添几分聪颖灵动,伶俐可爱。

    “大小姐,大小姐!”临街酒行的钱掌柜双手拢合站在一旁已是许久,长衫及地,背后已是一片汗湿。看着眼前捏着账本的女子望向对街,凝神不动,想到主子不久前才大病初愈,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

    “哦?”那女子转过面来,耀如春华,皎如秋月,雪肤俏面,清眸流盼,好一个绝代佳人。一双褐色的眸子澄澈见底,仿佛能照出人心来。定定地望着那钱掌柜谦卑的眼神,她略一沉吟,却把整本账本甩在木制柜台上,发出好大一声响,惊得钱掌柜倒退一步。

    “之前那不成器的杜子腾趁我卧床不起哄抬酒价,这账本怎的不曾体现?每坛最高涨至十文,往来账上却仍是上月价格,前后十九日,每日三百坛到货清点,发货售出后,其中之差价,钱掌柜,你告诉我,跑去哪里了呢?”一手托腮,杜子盼将窈窕细腰略靠向椅背,那浅色眼眸却是直直向眼前垂手而立的中年掌柜扫了过来。

    “大小姐,我错了。”掌柜猛地跪倒在地,“杜爷吩咐涨了价钱,小的不敢不从,那账上本是想着待本月结了后增添新价,那份儿多的银子也是打算到时……”

    “到时留着娶第三房小妾?”不轻不淡一句话,却吓得钱掌柜瞬间噎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传说那杜家小姐是狐狸托生通晓人心之事的街坊碎语便一股脑儿涌进脑门。稍稍抬起头,见那女子施施然坐在椅中,平静的面看不出一丝波澜。

    “求大小姐宽恕!”钱掌柜伏在地上,再也不敢蒙混。

    一阵昏阙感袭来,杜子盼略低下头,用葱白指尖揉了揉太阳穴,纵然这几日有那人帮助自己度过难关,却仍然感觉身体欠佳,但细下一琢磨,却正是那人造的因,而那相助方式却……此下一想,心头便烦躁了起来,却又有一种隐隐难明的感觉。回过神来,发现那钱掌柜仍然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一出,轻叹了声,吐气如兰:“钱掌柜为杜家作事几年了?”

    “回禀大小姐,已十一年有余。”钱掌柜毕恭毕敬。

    “城南新开了个铺子,伙计经验尚浅,钱掌柜今年就去坐镇吧,待运转上了轨道,也算是弥补了这会的过。”此话轻描淡写,钱掌柜却是暗暗道苦,那城南靠近荒郊,大多聚集住着些劳苦大众,且城南通往官道年久有损刚修成,年初才有车马过往,这生意难做,可不如现在这稳当铺子,差之千里。心下想着,嘴上却只能道是,为着那贪一时心眼后悔不已。

    “苏木!”一个小姑娘,咬着糖葫芦。

    “哎?”另个小姑娘,糖葫芦咬着。

    “街对面铺子门口站着一位姐姐,身上的气味好像当归姐。”咀嚼、咀嚼、咀嚼。

    “哦?”继续咀嚼。

    “而且有点像,眼睛。”吞下。

    “那……”含含糊糊不知是吞还是咬。

    “那什么,当然追过去啊,她一定是和当归姐住一起。”扔了竹签。

    “走不动了。”吃完,舔手指。

    “胡苏木!”胡苏叶转过身来,见到比自己还矮的姐姐嘴角边东一块西一块的糖衣痕迹,想发怒又泄了气。想也不想地,忘记了自己是人形的状态,小嘴凑上前去,伸出舌头舔了舔那红色的部分,糖衣仍然是那么甜,胡苏叶想。

    “好有意思的小姑娘。”杜子盼心想,她望了望那扎着羊角辫一脸惊愕的矮个小童,又望了望满面羞红却昂着头的粉嫩面孔,会心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谁说作者是萝莉狐狸控...

    细水柔情重归处

    诗圣当筵欣杜酒,八仙握盏墨生云。

    那杜家祖上历代酿酒,号称酒仙杜康之后,原是因那南北朝时期连年战乱,大批子孙南迁徙至应天府安居,其中有一脉分支来到临安,便把老祖宗的手艺也带了过来。南酒香醇,北酒豪烈,那分脉当家颇有生意头脑,娶了当地酒坊家的独生女,又合着将南北酿酒方法融汇贯通,做出的酒十里飘香,余味无穷。传至杜家这代,人丁不旺,仅那本家过继的少爷娶了一房正妻诞有一幼子。酒行生意越做越大,那当家杜小姐的婚事却是一拖再拖。杜老爷过世时杜小姐年方十三,守孝三年满后,杜家门槛便被成群的媒婆硬生生踏平了一层。也不知何故,前后说了三门亲事,男方下了聘礼便一病不起,之后便是派了人来退亲,连聘礼也不要了。有好事者左右旁敲,那三位求亲者讳莫如深,分毫不透露半个字眼,问得急了,只说是莫要身家性命强逼,此后鲜有求亲者上门,于是杜小姐婚事便不了了之。只道冥冥之中必有天意,想来这世事缘分,只不能一言尽之。稻麦生酒,酒为人食,人种作物,复又循环,万事有因必有果,莫强求,诸事有尽头。

    杜家酒坊距离杜府老宅不到一柱香马车路程,比邻清坊街,前铺后坊。那前方店铺设三台八桌,有酒坊长工的家眷妇人照看着铺子,摆着些酒酿圆子、酒槽毛豆,配上新鲜米酒,往来客人随意落座,倒是一番其乐融融。进深天井,齐整晾台,成坛出窖之酒并排摆放,再进便是作坊,间隔一丈一方水井,平整石板间有八方眼井相互照应。两旁绕着墙基挖有二道排水沟,后连深水池,盛满各种粮食的仓库与制曲晾房相邻,最里便是酒窖,酒坊长工进进出出,或搬运粮食,或抬酒出窖,分工明确,往来有序。近前的水池边,一名年长的酒工坐在一方木凳上,将石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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