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口,声音还带着一丝哑,她顿住,余光却瞥见散落的衣衫之下那露出一角的小像来,方才明白,昨夜那番,到底是什么惹得祸。

    只是她还未及开口,桓冲便拾起那幅小像,淡淡道:“这个我带走了。”

    姜汐此时方知,他不过行军途中路过洛阳,便专程回宫来见她,只回来一日,便又重返征程。

    桓冲一走又是十余日,她已将洛阳城中城外都游遍了,那些名士的集会游宴也去无可去,此时便分外想念起风榭来,只是山秀不在,也再也没有那样的好去处,便只能在宫中水畔消夏。

    此时已是炎炎夏日,宫中的荷花开得甚为艳丽,让姜汐不禁想到桓月,此前她还未出嫁之时,在四时园中的居所名为风荷沉夏,便是因回廊之外水系中,夏日有接天莲叶而得名,却不知此时她在长安过得可好。

    此时天下三分,元毓野心勃勃,迁都长安,百废待兴,更需要像陆纪这样的治国人才,便将他扣在长安,虽然她与姜泓都已遣使者交涉了几次,元毓却不肯放人。唯一聊以安慰的便是元毓待他如上宾。之后桓冲自立,元毓还派人送来劝进表,恭敬言道,将军据洛阳,拥江南四州,已有天下大半,却为何不称帝。”

    这自然是为了挑拨他们与南朝如履薄冰的关系。

    那日桓冲站在城墙之上西望,姜汐知他极不喜欢这位不请自来又狡黠如狐的妹夫,望着他的背影道:“你仍然对泓将月嫁给他一事耿耿于怀。”桓冲不语,片刻后道:“你不也是如此。”姜汐沉默了一瞬道:“望月一切都好。”

    之后桓月写家书来,信中写道一切安好,惟愿两厢安稳,长治久安。

    然而姜汐却知,这不过是美好的愿景而已,果然北境便起叛乱,想必以桓月之单纯,并不了解这其中利害关系,然而却已卷入这乱世的纷争之中。

    想到此处便更加担心桓月在长安处境。

    说起来,也有许久未曾收到过姐姐的来信了,姜汐知道她心中向往着名山大川,之前她本欲离了洛阳直上长安,却因东西对峙不得不向北绕行,经大漠折向长安,自然比寻常的路要危险许多。只是失了信,姜汐却不知她此时游历到了何处,遇到了何人何事,又有何新鲜见闻,若不是有俗世牵绊,她倒真的想同她一起去。

    第100章 番外·长安篇

    作者有话要说:  生命不息,修文不止,忽然发现修完字数变多了好多233_(:з」∠)_

    甘凉道。

    黄沙漫漫甘凉道。

    烈风席卷着沙砾, 幕天席地的飞旋缠绕,刮得皮肤生疼,然而那苍茫空旷的大漠却似乎没有尽头,远处的一行驼队渐渐显现在连绵的沙丘之后,缓慢前行的身影疲惫却坚韧, 仿佛那驼背上载的并不是香料器物,而是重逾千斤的期许, 带着那么一点点的欢喜和沉重。

    他们是常年穿行这黄风的商旅,踏着漫漫黄沙与累累白骨, 一步步前行, 再不见那温婉的江南, 相伴的只有大漠孤烟,而又有多少人从此再无法回转, 望一眼故乡的绿水青山。

    “便是铁打的人, 这一年一趟下来,也得去掉半条命来。”滚烫的热水浇下来, 腾起缭绕的白雾,水生熟练地撩起铜壶, 又望一眼那渐行渐近的商队, 忍不住发自内心的感慨。

    “二位公子, 水添满了, 你们慢用。”水生说着便转向邻桌,走了两步却又忍不住回头偷偷打量着氤氲水汽中那一青一白两个模糊的身影。

    出了黄风泊,便是甘凉道。而顺着甘凉道一路向南, 便直通长安。

    这里是向长安的必经之道,西域香料、奇珍和药材与长安的丝绸、茶叶和瓷器由此交互,来往的商旅众多,而借着这些人气,道口的无名茶棚的经营自然也维持的下去。道上的商客进这噬人不眨眼的黄风泊前都会在这里停上一停,补上些水源

    那些九死一生出了沙漠腹地的人更是把这简陋的小小茶棚当作是人间的仙境,连那微苦的大叶子茶入口也生出了津甜的滋味来。

    水生忙完了这一回,瞧了瞧空了大半的水缸,便拎起扁担挂上两只空桶向棚外走去。还没走下石阶,便被一个娇小的身影扯到了一旁。

    “阿兄,你说,那两位公子到底是什么来路?”十五岁的少女在饥馑风沙中却也生的俏丽,素织的罗裙勾勒出窈窕的身段。

    水生却并不答话,挑起扁担三两下上了道,少女也赶忙跟在一旁,兄妹二人又走了几步,那茶棚也渐与大漠融为一色。

    水生这才停下来,微蹙起眉,半晌才道:“这两天道上的人忽的多了起来,怕是大漠里有些不太平。”

    此乃战时,虽近长安,但大漠那边的事,谁又说得准,指不定哪天便有些胡人流窜过来,难免有些人心惶惶。

    那少女却是似懂非懂,目光中的好奇又盛了几分,水生又接着道:“甘凉道上来往的多是些商客,行商在外多有困顿,而那二人虽然尘衣蔽体却无半分落魄之色,想来并不是一般人。”

    少女道:“难道他们是世家子弟出门游历。刚才我失手打碎一只碗,那青衣公子便帮我捡了起来,甚是有礼。”

    说完又莞尔一笑,道:“而且那白衣公子也真有趣,出了这甘凉道,第一站便是咱家,谁不是就着滚水也要先灌下几大碗茶,他却是先在粗杯里拣出两只品相好的,用水冲烫洗涮了三道才斟上茶,自己不饮,却是递给身边的人,倒是费了大半壶的水。”

    谁不知这黄风泊滴水寸金,便是一壶茶也抵得上小户人家月余的开销。

    水生却并不因为碰上这样的主顾欣喜,依旧是面带忧色,他拍开身上的荡土,又挑起扁担道:“阿青,回去吧,别惹事。”

    这茶棚虽然不大,然而来往的客商多,水生自然也有些见识,看出那两位不似北地之人,如今又是战时,便有些怕生出什么事端来。

    阿青闻言有些不满的扭过头去,赌气道:“那若他们唤人去添水,又如何?”水生叹了口气,指着远处道:“一会可是要一阵好忙,借这个由头看顾那两位的事就交给伙计吧。”阿青顺着水生的目光看去,原来还是一线的商队已然出了黄风泊,正奔向这茶棚走来。

    那少女口中的白衣人自然就是山秀,他望着站在道旁说了好半天话的店家兄妹,向着对面之人举杯微笑道:“今日你我二人衣衫褴褛又面目狰狞,定是被人家当作是盗匪流寇了。”

    洛阳距离长安八百里,若是轻装,一路向西,三日便到了。但因元毓与桓冲对峙,他们却不能走官道,所以从洛阳向西北而行,插入大漠,从甘凉道向长安,直直绕了一大圈,所以用了许多时日。

    山秀说着浅啜一口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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