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想:“瓦根第教授见过我处理数据,但我很谨慎地没有告诉他用途。”

    “以瓦根第的学术能力,他扫一眼就知道这些数据用来干什么。”教授不耐烦地说,“瓦根第的研究经费一半以上由路易斯集团提供——研究所太穷了,我不能制止他从外部获得经费支持——那么,路易斯集团的人有没有联系你?”

    阿黛尔点点头,脸色开始发红:“我不能和陈分开。他的新工作在朗斯罗,当地最大的基因生物研究机构就是路易斯集团实验基地。我投递了简历,他们说可以为我提供一个助理研究员的职位,不能在研究中挂名,但薪酬待遇比照正式研究员……”

    教授嗤之以鼻:“赫拉金融就是路易斯集团旗下投资平台。孩子们,你们以为这是机会?路易斯集团之所以给陈提供这个职位,目的在于阿黛尔:做出这样成绩的人,不会因为钱而离开科研,直接挖是挖不过去的。而且看起来他们想利用她的研究成果,又不想给她相应荣誉——正式研究员就有资格冠名研究。我敢保证,陈去了赫拉金融,将会发现无事可做,或者每天被无聊琐事占据全部时间,还不能辞职,因为有保密协议或者同业竞争禁止协议之类的东西……”他问男子,“合同期多少年?”

    “八年,教授。”男子的脸红得滴血,说不清是出于愧疚还是怒火。

    “八年足够阿黛尔在路易斯集团把自己的发现转化为商业成果。”教授不带任何感情地评价,“代价是牺牲你们的学术前途。当然,你们也会得到报酬,够在不太好的地段分期买下一间两居室公寓,一部二手车,每年还能驱车去三百里外的海滨度假……总之,你们用万中无一的天赋,与那些智商远逊于你们的普通人过同样生活。”他轻蔑地哼了一声,“不过,你们是新移民,会受到很多隐性歧视,而你们的社会地位和经济条件不足以忽视这些歧视,所以……”

    教授立即又补了一句:“当然,我并不是说,如果你们留在学术界,会过得更好,也许你们连上述生活水平都达不到,或者过着差不多的生活。普通人的生活也挺好,我听说东方哲学崇尚平淡是福。”

    包括陈鸥和尼斯在内的每个人都能看出他最后一句话有多么讽刺。尼斯悄声对陈鸥说:“教授坚信的精英主义没让他变成法西斯那样的偏执狂,真令人惊奇。”陈鸥嘘了他一声,心里越来越不安。他想了起来,当年导致他父母丧生的大火,正是由于细胞培养仪过载发生爆炸。

    阿黛尔把男子的辞职信拿过来,撕成两半:“多谢您提醒,我们需要再想一想。”她的表情显示她已经做出了决定。男子没有阻拦,但表情很沮丧。教授赞许地说:“很好……什么气味?”

    “培养仪过载!要爆炸了!”

    画面中的男子与陈鸥同时叫了出来。他们声线格外相似,就像一声喊叫在几十年时光隧道中产生了回声。

    细胞培养仪,用于观察不同细胞在特定压力、温度、湿度、酸碱度环境下的生长情况,可以通过微调某些参数,提供更加适宜或者不宜生存的环境,来加快细胞生长,或者降低细胞活性,常用于生物寿命、遗传病症等实验研究。陈鸥博士毕业那一年,原子能细胞培养仪被研发出来,可以在更大范围内、更细微程度下进行更加精确的参数调整。它上市一年后,相关实验科学领域纷纷汇报了重大突破。

    虚拟图像中使用的还是老式电热培养仪,通过水浴均匀加热加压,好处是比较容易控制温度,唯一的缺点是需要有人看着它,以防水烧干后容器内压力过大导致爆炸。

    惊天动地一声响后,画面黑了下来。

    尼斯紧紧握住陈鸥的手,像是给他以支撑。他们都已猜到,这场爆炸就是导致陈鸥父母去世的元凶。画面上酷似陈鸥的男子就是陈鸥的父亲。

    过了好久,久到尼斯忍不住要去查看电子日记簿是否还在运行,教授的声音响了起来。

    “阿黛尔和陈在爆炸中双双遇难。离爆炸中心较远的我侥幸逃生,但双腿受到很大创伤,可能再也站不起来。医生安慰我说医学发展很快,十年、十五年后可能会有一线生机。但谁还在乎?我失去了最好的两位学生。在他们遇难前一小时,我大发雷霆,刻薄讽刺,仅仅因为他们想过得更舒适些。我无法原谅自己。

    “我反复思考事故的原因。细胞培养仪不是阿黛尔的项目所需仪器,我猜没有人给她讲过注意事项。仪器是德国货,他们的使用手册向来恨不得从如何采矿炼钢说起,没人会耐心从头看到尾。她应该是向陈学来的操作,而陈自己的项目不需要长时间使用这部仪器。我猜,那天我找到阿黛尔之前,她已经在实验室工作了一整天。如果不是我中途打扰了她,这场事故本来不会发生。

    “现场发现了一段视频,看起来阿黛尔本来准备给弟弟录一段生日祝福,却不巧录下了自己和丈夫人生的最后一个晚上。这给了我启发。从今天起,我开始录制音频和视频日记。以防有一天我在实验室被炸得血肉横飞,没人知道我的研究成果放在哪里。

    “说到研究心血,我因为太相信陈,把所有研究成果都交给了陈。他仔细地锁进了另一间房间的保险箱,因而成果幸免于难。不幸的是,保险箱用的基因锁,除非设置者本人的基因,否则谁都无法取出资料。我想了各种办法,都无法在不破坏里面资料的前提下打开保险箱。

    “陈是孤儿,阿黛尔有个弟弟。我唯一的指望是他用了阿黛尔的基因。今天,我约了阿黛尔的弟弟见面。”

    阿黛尔的弟弟是个很有礼貌的少年,对待教授的言行无可挑剔,但尼斯本能地不喜欢他。换了是他,如果自己的血亲死于工作事故,他对工作负责人一定不会这么礼貌周全。

    教授对阿黛尔的不幸身亡表示了哀悼和难过,阿黛尔的弟弟聚精会神地听着。

    “她参加工伤保险了吗?”阿黛尔的弟弟问。

    教授把一个信封递给了他:“这是社会保险机构的赔偿金,除此之外,研究所还为员工买了意外人身保险,赔偿也全部在里面。”

    “她老公的赔偿金也在里面吗?”阿黛尔的弟弟眼睛里闪着精明的光,“他们虽然没有结婚,但同居了三年,而且已经筹备婚事。我咨询的律师说这种同居关系可以视同婚姻。她老公没有继承人……”

    教授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阿黛尔的弟弟,似乎经过大半天谈话,才第一次正式看清这人。

    “有商榷余地,可以谈谈看。”教授说,现在他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口吻。

    阿黛尔的弟弟并不意外:“你有什么条件?”

    “我需要你的基因,只要一滴血。阿黛尔把我交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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