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道:“我没他这个爸爸!我不认识他!他不是我爸爸!赶紧滚犊子,赶紧的!”

    到后来含含糊糊听不清她说什么,无非是些车轱辘话。她又上来推我,我抓住她的两只小手,一个手背亲了一下。

    她抽回手,使劲往衣服上蹭,终于哭了出来,嗓子都哭哑了,却还重复道:“你不是我爸爸……”

    今晚离愁别绪太汹涌,我看着张牙舞爪的依宁,虽没出声,却也哭了。

    我俩对着掉了会儿金豆儿,我低下头,拽着邹绳祖走了。

    依宁在后面大喊:“你再也不是我爸爸了!”

    作者有话要说:  那啥,明天去医院,祝福我吧~不能熬夜,就先睡了,大家晚安!

    ☆、第一百六十三章

    邹绳祖与我快步回到车中,关上车门,只觉全身覆盖上了坚硬厚密的盔甲,神思清明,眼睛也不红了。

    邹绳祖扯出拴金链子的怀表,翻开表盖,秒声滴答,他看了眼,说:“再有俩小时天就亮了,咱们动作得抓紧。”

    我“嗯”一声,无不遗憾道:“要不闹腾这么一出,是不是还能去看看安喜?”

    他虽说要抓紧,却不急着踩油门,点了根烟,抽一口才道:“臭小子好得很,不用你操心,以后又不是见不着了,着啥急?”

    我偷眼看了他香烟的牌子,并不是他惯常用的“一只鹤”。他从前都是叫下人将烟一根一根、整整齐齐地码在紫檀烟盒里,似乎以此细节才能彰显他高贵的西洋做派。此回却没了紫檀烟盒,倒给了我可趁之机,推断出他着实落魄了。

    “没着急,”我移开目光,目视前方,黑黝黝的甬道吞没了月光,“只是怕你走了,他会想你。”

    邹绳祖终于发动车子,轱辘徐徐向前。不同于车水马龙的繁华都市铺着的石子路、石板路,南城并不发达,依旧是乡间的土路。昨日下了雨,雨水与黄土缠缠绵绵,相亲相爱,竟是过了一天一夜,也不见分开。它们融合在了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软塌塌的,成了泥。

    水多了,就是泥浆;土多了,就是泥土。车子在泥浆和泥土里打着滚,艰难地跋涉着。

    坏掉的车灯闪烁不定,待车子稳当些,邹绳祖才道:“两岁半,还不记事儿呢,哪儿会想我。”

    我受不了他绕弯子,便说道:“你随我出来,别说一天两天,说不准是一月两月地不回来。我还是放不下安喜,要不你别跟我去了。”

    邹绳祖一个急刹车,老子脑门儿“咚”一声磕上了玻璃窗,一道黑影箭似的在眼前窜过去,看身量,大概是一只黄鼠狼。

    有了黄大仙这一打岔,方才的话题也断了。我的心思十分简单:邹老板本可在乱世里逍遥战争之外,做他的富贵人,可他坚持随我趟过激流暗涌的浑水,爬过危机四伏的泥潭。我是亡命徒,他却不是,他已经失去了富贵,我总不能让他再跟着我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我们沉默着,又转过一条街道,邹绳祖开口道:“安喜如今不在奉天,我送他去了我二姨家。我二姨有一儿一女,这可惜女儿早夭,儿子十来岁的时候溺水死了,自此她便疯疯癫癫的。后来我送她去了娘娘庙,这才好过来,不过日日惦念着要个孙子。安喜和她在一起,很得她的喜欢,又有老主持照看着,也不枉我这些年给庙里送的香火钱。”

    “不在奉天,那是在哪儿了?”

    “在复县,地方是不远不近,好在庙里安静,不会有大波浪。”

    说起复县,又想到与我缘分短暂的曹维,他就出自复县,可见复县是个人杰地灵的所在。不由唏嘘,白云苍狗,变化多端,仿佛昨日还与我在火车的床铺上插科打诨,今日想来,他已经在日本多年了,不知会变个什么样子。

    邹绳祖似乎怕我不乐意,又说道:“等我们回来,就把他接回来。这时间不会很长,还得想着给你那一大家子换个地方,南城……奉天……就没个安全。”

    别说奉天,就是整个东北,乃至整个中国,哪里有安全呢?

    我只答一声:“你说的是。”话音刚落,忽然高声道,“等等!”

    又是一个急刹车,脑门儿再一次与玻璃进行了热吻。邹绳祖道:“怎么了,大惊小怪的,吓死个人!”

    我要他慢慢地向前开,指着右前方行迹孤单的身影,说道:“那不是刘国卿!”

    邹绳祖眯起眼睛仔细辨认了一番,说道:“只是背影像吧,他住的离南城十万八千里远,哪里会深更半夜在这儿晃荡。”

    “放屁,我和他一被窝的时候,他全身上下那点儿我没看过,他就是化成灰儿我都认得!”说着就要开车门。

    邹绳祖拉住我的手臂,道:“诶,你要干嘛去?”

    “我去问问他什么个情况!”

    “别冲动!”邹绳祖道,“他鬼鬼祟祟的,行迹颇为可疑,没准儿是做了什么大动作。你不声不响地冲上前去,那不是给他找不痛快吗!”

    我坐回原位,邹绳祖将车子停靠在路边。到底是两腿比不过四腿,这一条长街,车子到前面拐弯不过几口烟的功夫,人却要走上一阵子。

    我盯了会儿刘国卿的背影,又扒窗户往后瞅了瞅。他是打街东头来的,手里还提溜个烤地瓜,烤地瓜正冒着热气,捧手里正嫌烫,显然刚出炉没多久。要说这十里八村的,只有一个李老头卖地瓜,日复一日地沿街叫卖,太阳落山就回家了。再说这四月天,并不是吃烤地瓜的季节,那老李头在春夏,卖的是凉粉。

    那便是自哪个人家拿的烤地瓜了。

    我又往后瞅瞅,这离着安顿太太孩子的地方有两条街的距离。街东头有些头面的,正是我那姐夫。我并不知道姐夫喜不喜欢吃烤地瓜,然而大姐是不喜欢的,但是大姐烤地瓜的手艺十分好,因为小弟喜欢吃。

    邹绳祖丢了烟屁股,又点上一根。他咬着烟嘴,在仙雾缭绕中再一次打开了他那拴着金链子的怀表,咔哒咔哒的声音格外刺耳。

    我目送着刘国卿转过了街角,思绪千回百转,俄而轻声道:“咱们走吧。”

    邹绳祖将车开的飞快,在天蒙蒙亮的时刻抵达了东陵山下。他将车开进了另一座小山丘的林子里,与我快步穿过山脚,接着朦胧的光线,摸索着前进。

    我不知道小黄会不会来,但彭答瑞一定是知晓我进山了。他来不来接随意,他来,我便有问题问,他不来,我也有事情做,先后的顺序是无所谓的,只可惜没了小黄的领路,寻找那奇怪的大窟窿,便有些麻烦了。

    果不其然,我们瞎走了没几步,彭答瑞挑开才发新芽的柳枝,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作者有话要说:  好的 一些线索已经很明朗了 哈哈~

    终于隐约看见完结的曙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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