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也不怕他,只暗自提防着,以防不测。口头上做足了年少轻狂:“这酒别说没喝过,连听都没听说过。是你活着的时候才有的古方酒吧?”

    他却一愣,俄而道:“竟没有了么?”复笑道,“即便没有了,你身为龙伯国的子孙,也当好生尝尝。最开始,这可是宫里才有的佳酿。”

    我给自己又斟满一杯,鼻尖凑上杯沿嗅酒香,眼睛一眯,陶醉不已,嘴上却道:“我听你说了许多遍龙伯国,看来不是我听错了。这个地方,只在《山海经》《列子》这几本书里出现过,最著名的是‘龙伯钓鳌’的传说……如果你所言句句属实,那你的年代,已经久远到可以归类为传说之中了。”

    祖宗笑得轻而苦,说道:“我却不觉得过了很久……永生也是个苦差事啊。”

    我转眼看他:“你说你不是真的,怎么又会是永生?你到底是什么?”

    他不言之凿凿说他是老子的祖宗么,那他是什么,就意味着我是什么——龙族到底是什么?

    他起身转坐到榻上,拿起竹管,眼神环顾石室,说道:“我只是一缕龙息,以作后路之用。当年的事,我知之甚少,自我诞生,就在这荒蛮泽洞中游荡。千万年前,这里并不是干涸连绵的山峦,反倒是一汪洪湖……”

    “龙息?后路?”

    他迷惑不解:“现在外面究竟是什么样子?你这娃娃与我血脉亲厚,放在宫里也绝不是等闲之辈,怎么连龙息都不知道?……你会化形吗?”

    我想到彭答瑞对我恭敬有加,又说我是什么继承人、太子一类的人物,眼前这位老鬼又口口声声讲什么“宫里”。我垂眸思量片刻,说道:“现在的世道,没有皇帝了,往后也不会有了。”

    他大吃一惊:“那天下由谁掌管?”

    “自然是由天下人掌管。”

    “真是胡闹!”他一挥袖,一阵罡风略过,鼻尖一凉,竟是划出个口子。

    我抹去鼻尖上渗出的血珠,凉凉道:“这有什么可胡闹的,天下这么大,一个人管着,自然会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许多个人管了,才能顾得上方方面面。”

    “诶,我果真是老了吗?”

    我真诚地点头道:“你是老了。”

    我对他与年龄格格不入的面相深怀怨怼,他年轻也行,可年轻过我去,便不是那回事儿了。

    他扯回话头,又问了一遍:“那你会化形吗?”

    “老子生而为人,又不是妖怪,什么化形不化形的。”

    “你是龙呀!化了形,威风凛凛,徜徉云海,多逍遥自在。若再遇上一知心伴侣……”

    畅想戛然而止。他神色颇落寞,看来又是一情路坎坷的。这副神态唤出了我的共鸣,思及刘国卿,又对先前幻境念念不忘了:“我遇上杂毛犼那地方咋摆了那么多坛子的酒?干啥用的?”

    他横过一眼,促狭道:“自然是防着外人进来的,你不是体验过了。”

    我脸一红,恼羞成怒道:“我能体验什么!那酒古里古怪的,都骗得一只松鼠流连忘返了!”

    “那是好酒,虽比不过醉颜酡,但也是取以神瀵之水酿成。只可惜后来神瀵被钦原之毒污染,连带着那批酒也浸润了钦原的毒气,即便是闻上一闻,也会产生幻觉,若是喝了,效用更大……瞧你脸红的,莫不是幻境幻出来了情郎,招你共赴巫山?那你又是如何摆脱幻境的,看你也不像是心智坚毅之人,难道是情节曲折……”

    老子哪好意思说“是因为刘国卿不可能在下头”,只好避重就轻道:“脸红是喝你这破酒喝的,你自己喝吧,我不喝了!”

    “别介呀,我是在夸你,当时素女琴音都响起来了,傻子才不知道你幻境里是什么情景。”

    我大窘,深陷幻境时的确听到了几声琴音,还以为是咖啡店里放的新曲子,听了欲-火更胜,原来是素女琴音之故。素女在传说里既擅长音乐,又司掌男女那档子事儿,他竟毫不避讳地打趣我,便骂道:“你真不要脸,哪有老人家德高望重的样儿?”

    祖宗不以为意道:“龙性喜淫,多美妙的事,有什么好避讳的?你可万万不要学人类那般虚伪的脾性——你到底会不会化形?”

    “我大部分还是人类,”这句话十分奇怪,活了三十来年,方知自己着实不全是人类,“你说的什么化形,我真不明白。”

    “你不明白没关系,我来教你!”

    祖宗跃跃欲试,他是闲得屁-眼出油,我却没闲暇陪他玩儿,便赶忙推辞,连声道:“不可不可,现在外面没有龙了。何况龙是天子,是皇帝,这年月,名声别提多臭了!你是老祖宗,可不能坑人啊!”

    祖宗唉声叹气,一杯接一杯的灌。我不知他一什么龙息——老实说,我压根儿对他的话似懂非懂,也不想懂——会不会醉酒。我心里打着小九九,妄图问出宝藏秘辛。那宝藏与龙族大有关联,他作为祖宗,总该知道些。

    酒过三巡,杯盘狼藉。胐胐跳上桌来,舔了舔残酒,当即咣当倒桌子上起鼾了。我将它挪到榻上趴着,就搁祖宗身边,自个儿也身子一歪,倒在榻上,与祖宗闲聊道:“你知道吗,若不是真的见到你,你说的这些,放到现在的世界,都是上古神话,都是假的,都是古人异想天开,随意捏造的。”

    祖宗勃然大怒:“放屁!那老子是什么!”

    我不知道他这声“老子”是跟我现学现卖的,还是自古就有的,却听着亲近。我一乐,又道:“因为那些东西,我们都没见过,就像龙,这个动物图像是怎样诞生的?没人知道,几乎人人默认了它是人类幻想的产物,现实中是没有的。”

    他冷哼道:“无知的人类,没见过就认为不存在,想当初……”

    我打断他,不想听他长篇大论,只想赶紧把事儿办妥:“虽然大多数人无知,但历史仍是留下了蛛丝马迹。从前我不知有‘龙族’一说,我阿玛——我爹——从不与我提及,这固然有他自身的考量,但更多的,是不想我因为大多数人的‘无知’而被孤立……人类群居过活,社会是个整体,脱离了社会,我们日子可不会好过。”

    祖宗好奇道:“那你又怎么得知了?”

    我微微尴尬,脸上更红,期期艾艾道:“我……我怀孕了……才知道的。”

    “那太好了!年纪越小,化形越容易成功,你下次记得带他来,我教他……是男孩女孩?”

    “是个男孩,不过,多谢好意,我不会带他来的,”我婉拒道,“他毕竟要融入社会,而不是呆在洞里。”

    “诶,是了是了,老头子最讨厌了……”

    “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我瞥他一眼,“而且人类不会一直无知下去,我们有智慧,仅凭着丁点儿的蛛丝马迹,也能还原出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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