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尚未来得及叫,便闻“咔——”地一声。

    是箭矢刺进木门的声音。

    阿追惊魂不定地看过去,眼前的画面凌乱而清晰,她一时回不过神,几乎要怀疑这是置身在幻境中了,可偏又很清楚一切都是真的。

    她看到雁迟拎着剑正要追过来,刺破窗纸射进来箭雨猛地将她挡住。

    只有短短的那么一阵,但让她觉得时间好长,她眼看着雁迟身重数箭跌倒在地,一片片殷红在她淡青的曲裾上绽开。

    她身后也时而再有一声铁矢刺木的声响,让她在头脑空白间得以抽出一缕思绪,庆幸只有上半截是窗棂窗纸,下半截都是实实在在的门板,若不然,她必定也已万箭穿心……

    阿追的神思全然不由自主,呆滞了良久,耳边的一声闷哼猛地将她的思绪拽了回来。

    她这才意识到箭雨已经停了,蓦然侧首望去,见戚王也倚在门板上,微仰着头一下下缓着气。

    他坐姿随意,左腿伸直了,右腿半蜷着,右手闲散地搭在膝头,广袖铺出了一片潇洒。

    阿追看着他这个模样几乎要再度滞住,下一瞬,她的目光停在了他的右臂上。

    “你……”她望着那一道血红话语噎住。

    嬴焕正专心地缓着神,闻声不得不抽出神来扫一眼伤口。

    然后他说:“擦伤。”

    “这么深……岂是擦伤!”

    那道伤口鲜血淋漓的,简直像一道刻在他上臂上的豁口。她觉得触目惊心,下意识地抬起手要碰,又赶忙忍住。

    嬴焕挡了她的手,不咸不淡:“箭间擦过去的伤也是擦伤。”然后他令人放心地一笑,“略重一点罢了。”

    他笑眼对上她仍在发空的双目时滞了一下,迟疑着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阿追?”

    她没反应,他看着她明显不好看的神色,谨慎地改了个称呼:“……国巫?”

    阿追羽睫一颤别过头,正好看见那边的雁迟,只得再将头别过来。

    她听到他小心地问道:“吓着你了?”

    嬴焕惊疑不定地看着她的神色一分分变得更加挣扎,倏然见她眉心紧一皱,再松开时,眼泪一下倾出。

    被他这样一提醒,她霎然间彻底回过神,顿时觉得吓坏了!

    阿追惊魂未定,哭也哭不出声,只沉默地抬手抹眼泪。嬴焕无措了一瞬,愣了愣,试探着伸手拍到她肩上。

    见她并无反抗,他又往后探了三寸,手摸到她后背给她顺气。

    她仍只顾着擦眼泪,嬴焕循循地出了口长气,半环在她后背的手终于抚上了另一边的肩头。

    “……别怕,没事了。”他的气息已然稳下来,冷静的声音在她耳中一荡,悦耳犹如天籁。

    .

    事情闹成这般,满朝乃至满城都很快就听说了祭祀中这场变故。雁迟当场毙命,然则无论在她的这般举动,她是否还能留个夫人的虚名,她身为上将军亲妹的身份都还是在的。戚王不发话,便没有人敢贸然否认她的尊贵。

    嬴焕便没再急于返回晔郡,留在了朝麓,先将此事料理清楚。

    阿茗在当晚便在房中自缢,负责详查此事的官员又提审了乌村众人,确定再无其他合谋后,阿追松了口气。

    晔郡那边,班皖两军与戚军悬殊,此战于戚国而言必赢,嬴焕思虑之后,便未多隐瞒雁迟的事,写了详细的经过,着信使急呈雁逸。

    几日之后,晔郡大捷的喜讯与雁逸亲笔的回信呈至王宫。

    嬴焕无心多看捷报,先接了雁逸的信来看,竹简刚展开,木屐踏入殿中的熟悉声响就传了进来。

    他将面前的竹简一叠,抬头看过去就皱眉:“怎么又来了?”

    “医官说了,药每日要换两次。”阿追淡泊地抬抬眼,“刚闹过一出大乱子,人人噤若寒蝉,就没人敢管殿下了是不是?”

    “……”嬴焕避开她的目光,心虚地轻咳了一声而未言。阿追也无所谓他言不言,走过去将呈着药和白练的托盘往案上一放,坐下便去解他胳膊上原本缠着的白练。

    他支着额头动也不动,但侧眸扫了几次都见她冷着张脸之后,终于忍不住低低埋怨:“就是个小伤。”

    “小伤你连续几天低烧不退?”阿追形容未改,将旧的白练扔在一边,取了干净的边上药边说,“殿下再不乐意,我也不管了,反正也不是我疼。”

    “……低烧不退那是因为赶路累着了!”嬴焕辩道,想想她后一语,又蔫了下去。

    他懊恼地又咳嗽了声,说:“没不乐意。”

    阿追翻眼瞪他,被他还了个明亮的笑容。

    阿追:“……”

    他近来好像越来越清楚他怎样时她会拿他没辙了,偏他又本来就生得十分俊美,她硬绷着想生气都生不出来。

    换完了药,阿追注意到他的左臂放在案上。姿势有些刻意,展开的广袖将案上的竹简遮了大半。

    是雁逸写来的。

    阿追了然间神色黯淡下去,静默了须臾,轻声说:“上将军不会回来了。”

    嬴焕悚然一惊:“阿追……?”

    “这是替雁夫人告罪的奏疏,最后几行请旨罢黜他的上将军位。”阿追回想着占卜中的景象,抑制不住眼底的颤意,“殿下必须准他的奏……”

    若他不准,雁逸返回朝麓,会在不久后的一场兵权之争里,因此事变成众矢之的。她看不到想夺兵权的人是如何将此事直接牵到雁逸身上的,没有办法早作安排;而若任由事情那般发展,最后会连戚王也保不住他,他会自尽在府里。

    “他……”阿追无力地笑了一笑,“他大概自己也需要静一静,准他离开也好。”

    长久的安寂之后嬴焕点了头,展开那卷竹简,一喟:“那我给他个爵位。”

    阿追“嗯”了一声,旋即又说:“十年后会有外敌自北边攻戚,那时殿下会再请上将军出山,上将军大获全胜。”

    “……”嬴焕心头的郁气骤然散开,他侧首惊奇地打量了她一会儿,“你连十年后的事都卜到了?”

    阿追耸耸肩:“月主给我托了个梦。”

    .

    一如月主指点她的那样,雁逸果然没有回来。

    戚王给他的封地在戚国南边,他便连回宫复命都省去了,战事结束就直接去了封地,可见是真的能避则避。

    阿追踟蹰再三,最终也没有主动去见他。雁迟的死搁在眼前,雁逸便是再明事理,此事也还是跟她有关的,不论她去道歉、劝解,还是绝口不提雁迟的简单探望,都不合适。

    她只能想,至少在十年后的那个画面里,一切都是平和的。

    在冬天过去之后,冻土化开之时,雁迟的下葬事宜也已安排妥当。

    戚王没有把她安葬在原本的墓中,另择了一块风水宝地重修墓冢。宫中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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