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手机刷着有没有事业单位招人,我要找一份工作,呆在人群中,像我承诺宁聪的一样好好地过自己的生活。

    最后应聘上了个书记员的工作,日常就呆在工作的地方整理卷宗,第一个月工资下来的时候我买了台电脑。

    之前所有的东西都丢在了那个地方。

    我想我一路长这么大,总是在时不时地丢失东西。

    两个月的时候我对自己的工作产生了难以言说的厌恶,实在是无法做到为难自己,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提了离职。

    又开始坐在家里看些无聊的电视剧,不过我的作息生活很好,早睡早起、一日三餐,在天气好的时候会出门。

    跟所有见过面的邻居打招呼。

    甚至开始有人试图给我介绍她家未出嫁的某个远方亲戚,我会礼貌的拒绝,告诉她不忍心让人跟着我受苦。

    某天闲着翻邮箱的时候看到了宁聪给我发的邮件,我都不知道他是找出这么一个我几乎从来不曾用过的邮箱。

    宁聪跟我说宁明跟何少雯离开了我家。

    他给我拍了一张照片,然后告诉我说猫找着了。

    他告诉我说他之前买的那批房子,果然要拆迁的通知已经下来了。

    他说宁明跟何少雯回家偷偷去民政局扯了结婚证,怕孩子生了没有准生证,何少雯也不敢跟她爸妈说孩子是谁的。

    说孩子出生了,是一个女孩子。

    宁聪在邮件里给我发了个笑脸,然后说:谁能想到三十多岁了还能有个妹妹。

    到后面便总说些零零散散的事情,有的时候告诉我他打麻将赢钱了。

    有的时候说又去爬了哪座山或是进了哪座庙。

    都挺好都挺好。

    我不在宁聪身边宁聪也特别好,我当然知道。

    又要跨年的时候我接到了萧则的电话,他在电话里声音疲惫,我许久未联系过他,也不知道他近日近况如何,还没等我问问他。

    我就听见他问我在哪。

    我没有回他,过去我总同他毫无保留,他几乎能算的上是我这辈子唯一的朋友,我什么都跟他说。

    我说我是个同性恋,我喜欢的人叫宁聪。

    然后在我跟他同住的日子里,用各种方式跟他说我的宁聪,说宁聪的各种不为人知的小习惯、说上天下地这个世界再没有比宁聪更好的人了。

    我跟他说我跟宁聪确确实实相爱着,这个世界都无法阻挡。

    然后在我吃了杀虫药的某个下午,他惊慌失措地进了家门打了120,我也告诉了他,宁聪是我哥。

    是我亲哥。

    然后萧则就给我亲哥打了个电话。

    我怀疑他们的联系从那时起就未断过,宁聪通过萧则来关心我的心理状态是否健康。

    所以我现在不会告诉萧则我在哪。

    大概是许久未听见我的回答他,我听见萧则在电话那头虚弱的笑了一声,他说:“宁阳你来看我吧。”

    我还未说话,然后听见萧则告诉我说他胃癌确诊了,让我去见他最后一面。

    第26章 26

    我大学四年研究生三年唯一的一个朋友,他跟我打电话说让我去看他最后一面。

    我坐了三个小时大巴又坐了八个小时的火车回到我读大学的城市,用手机翻着他给我的地址,一点一点地问到他家门口。

    站在门口的时候我想了很久,我在脑海里排练了无数次我该怎么跟他说话,我该怎么拯救他就像他曾经救过我一样。

    随后我敲了敲门。

    开门的人是宁聪。

    我站在门口有很长一段时间的茫然,傍晚的斜阳斜斜地从阳台窗户外洒在室内的地板上,宁聪站在我正前方,漆黑的像是一团阴影。

    几秒之后宁聪移开脚步,他转身走向沙发坐了下去,顿了好一会儿,宁聪的声音传出来:“进来。”

    我心里有些打鼓,几乎抖着手掏出手机给萧则打了个电话,刚拨出去就提示电话已关机。

    宁聪在冰冷的提示音中再次出声:“进来。”

    宁聪很生气,就跟很多年前我还在读书的时他来找我一样,我站在门口试图平复自己疯狂跳动着的心跳,把手机塞进兜里之后,我问他:“不要跟我说生病的那个人是你。”

    我怎么也不可能接受这样的现实的。

    可以是任何人,是的,可以是任何人,但是不能是宁聪。

    谁都好,千万不要是宁聪。

    宁聪沉默了一会儿,他的沉默让我大脑完全一片空白。

    我在我脑子一片空白里听见宁聪再次出声:“进来。”

    我拖着步子一步步地走了进去,感觉自己每一步都像踩在了深渊边缘,宁聪坐在那里微垂着脑袋,太阳落下去了,留在这间空间里的只剩下这将暮未暮时一团昏沉的亮光,我还是没办法看见宁聪的表情。

    我站在原地努力试图去看清宁聪,看清这个照顾了近三十年的男人,看着这个我同父同母的亲生哥哥。

    我控制不住自己嘶哑的嗓子:“你没生病吧,宁聪?”

    宁聪静静地坐在沙发一脚,我脑子里好像有一个时钟在一秒一秒地走着,它哒哒的每一声像是生命在流逝的声音。

    在这样几百下的寂静里,我见宁聪突然动了起来,他抬起腿猛地踹掉了他面前的茶几,一声巨响后茶几侧翻在了地上。

    我低头看见上面摆着的茶壶及茶杯都碎在了地上,有几颗糖果从果盘里掉了出来,有一颗甚至滚到了我脚边。

    我低头看了看,坚定着步子朝他走过去,我低头看他:“你跟萧则合起伙来骗我?”

    我能看见宁聪乌黑的脑袋上夹杂了几根白色的头发,才三十出头的宁聪都已经长了白头发,他多辛苦啊、他多好啊、所以我拜托拜托老天这只是一个他诱骗我来见他的玩笑吧。

    宁聪扬起来了脑袋,他伸手拽住了我的衣领,他的牙齿磕在了我的嘴唇上,分开之后我才借着屋外隐约亮起来的灯光看见宁聪整张脸上都沾满了水。

    连他刚刚碰上我的嘴唇都占了些许咸。

    我在大脑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已经往宁聪脸上抚上去了。

    我哥可不能哭,我哥怎么能哭呢,我怎么会舍得让我哥哭。

    我说:“宁聪,别哭。”

    宁聪松开狠狠拽着我衣领的手,缓慢地把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我长这么大从来未见宁聪哭过,我手足无措到好像自己犯了一个天理不容的错误。

    我从来便是想要他好、想要他开心、最后却总是弄的不好。如果宁聪没有我这么一个弟弟,他会轻松很多,他会读完高中、大学、或许一直读下去,然后遇见一个女孩子,跟她组成一个家庭,生一个孩子。

    然后我听见宁聪的声音从他手指缝里传出来、他哽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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