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个头破血流,安插的眼线更是纵横交错,活脱脱一出无间道。

    阮宁呷了一口茶, 看着下面分工明晰, 阵营了然的丫鬟婆子们颇为满意, 这冯总管果真是个得用的, 做事有条理, 连这些细微之处都照顾周到。

    翻了名册一一点对之后, 又指着旁边一群打扮明艳的女人问:“这些是做什么的?负责舞乐的?”

    那一群女人大约有五六个,体态面貌各不相同,要说唯一的共同点,便是都长得挺美, 只是这美也各不相同,有柔婉的,有明艳的,有娇俏的,盈盈聚成一团,姹紫嫣红的,让人瞧着就舒畅。

    阮宁是不介意的,毕竟她们再美也及不上她。

    哦,至少在她心中是这样的,陆泽心中也当如此,旁的眼光她便不在意了。

    冯总管小心行了个礼,觑一眼她神色,看不出好坏,斟酌道:“这些姑娘有太后送来的,有皇后送来的……王爷此前老大未成家,太后她们也是着实着急。”

    那群女人姿态虽仍是恭敬的,闻言脊背却挺了挺,似乎有了出身证明,在阮宁面前有底气了些。

    阮宁笑着点点头,“果真母后是极有眼光的,瞧这一个个的,真真儿是难得人物。”

    难得不好打发的人物。

    她刚瞧过了账册,这些姑娘吃穿嚼用都用最好的,每人还有两个小丫鬟伺候着,便比她身边的丫鬟都要精细尊贵。

    虽说王府银钱上不需操心太多,可放这些闲人挥霍着,到底不成样子。

    可她们来得又极有名头,不好随意打发了。

    阮宁蹙蹙眉,“每人月例削减到一两,衣服一年四季各一套,撤去伺候的丫鬟……”

    她手指轻轻扣着,像敲在那群女人的心上,末了,给出总结,“到底王爷不曾碰过的,按姨娘的分例怎么回事?说出去倒叫人误会,又或者这是母后的主意?”

    冯主管忙鞠了一躬,声带歉疚,“太后并不曾过问此事,是奴才糊涂了,也因之前府中未有主母,王妃说的是,奴才稍后就去办!”

    阮宁轻轻嗯一声,看那些女人里有面色不忿的,又不敢开口,只把手绢紧紧揪着,淡淡开口:“规矩就是规矩,什么样的身份有什么样的分例,何况你们也就是歇着。若想过回往常的日子,至少也得伺候过王爷不是?”

    阮宁一本正经地说着,苦口婆心的模样,随即手一挥,“这便散了吧,诸位得需记着,做好了本分有的是好日子可过,若有渎职懒散,也有的是人可替换你们,不可懈怠拿大。”

    众人喏喏点头,看出这位王妃是个有主意有手腕的,自然不敢胡乱对付,躬身下去了。

    那群女人中几个有心眼的,都在阮宁面前说了一通好话,说得她通体舒畅,便甜甜对她们一笑,笑得她们离去了,才换上一副淡漠表情,“冯总管,将她们的院子换了,离主屋越远越好。”

    开玩笑,难道她乐意看着陆泽的后宫预备员整日在自己眼前上蹿下跳?忍得了的是孙子!

    冯总管恭声应了,见阮宁再没什么吩咐,便也下去。

    ……

    “前儿个爹爹说了,要去问问范景同的意思,最好是两人的姻缘成了,便也用不上费什么心力。”

    阮宜说着,伸手去够旁边的茶杯,喝一口无色无味,连茶叶也没有,不由撇撇嘴,嫌云承河管得太宽,可摸摸圆滚滚的肚子,又觉得安心。

    阮宁出了出神,叹了口气,“嗨呀,最好能成。”

    阮宜不知道她的意思,只当她是同自己一样,为阮宋的行为不齿,担心辱没阮家的门楣,便竖了竖眉毛,“说来宋姐儿虽是庶出,可咱们府上门槛高啊,范景同若是娶了她,也算造化,对仕途大有裨益。不过他也是个人才,原本爹爹就喜欢他,也算可以了。”

    她这话,似乎已经笃定了亲事能成,阮宁垂了垂眼皮子,没多言语。

    ……

    阮绍宅邸的大门上,挂着黑底金字阮府的牌匾。

    他正一脸阴霾地走了进去,直奔府里东边的小院。

    阮宋这两天茶不思饭不想,瘦得纸片儿样,整日恍惚冷着张脸,也就从阮绍许诺她后,才有了些起色。

    只是她想起阮宁出嫁的婚宴上,那人不留情寒冬般冰冷的言语,便总是脸色煞白,只觉得嗓子堵了一般,总也回不过气儿。

    周姨娘被她这阵势吓住了,白日里便时常来看着她,又心疼她被阮绍动了家法,整日给她做了补养的粥送来,却都成了残羹冷炙。

    她正忧心地望着阮宋,虽说阮宋性子淡漠刀子嘴,可到底她肚子里出来的,她哪能不心疼?只是她却没看出来,阮宋一向寡言少语,竟有这般心思……

    正这般想着,阮绍已经从外面大步踏了进来。

    周姨娘忙起身问:“如何了?该是准备了吧!”

    阮宋也转头望着他,沙漠般干涸无神的眼睛像是突然有了神采,起了白皮的嘴紧紧抿着,透出紧张来。

    阮绍重重哼了一声,瞪了阮宋一眼,“我还当如何,原来范小公子压根儿同她不熟识,更没有结亲的意思!她自己做出这等丑事来,如何让我收拾!”

    周姨娘轻呼一声,飞快瞥过阮宋一眼收回目光,帕子掩住了嘴,声音轻柔,“怎么能呢?定是那姓范的不认……”

    “范公子的人品我自然知道,他祖父更是个人品学识兼修的老先生,总不至于犯下这等混事!”阮绍气得鼻子下两撇胡子都抖了抖,“你若不信,自己再问问她!若是被人哄骗了,我自会出这口气!”

    周姨娘迟疑着望回阮宋,便见她眼中无声流下两道泪,嘴唇咬得发白,头也不回扎进了内室。

    情形已然明了。

    阮绍更加暴怒起来,指着内室怒骂:“快上家法来,定要打死这没脸没皮的畜生!”

    慌得周姨娘忙扯住他,“二爷,使不得啊!宋姐儿的身子已经受不住了,难道您非得让她丢了命才乐意?何况范家清寒,又何必指望着他们家呢?总得找个更好的啊!”

    “丢了命如何?总比丢了祖宗的脸来得强!你还瞧不上范家?这事儿若是传出去,看她还选个什么!”

    周姨娘又说些什么,泪水只不住往下坠,央他求他,总归让他恼怒一声叹,转身出了院子。

    阮宋呆呆坐在床边,阮宛瞧见这幅情景,早已出去,留她一人在这里。

    她虽未说什么,刚才阮绍的那些话却都一字不差地进了她的耳朵。

    她当真如此差劲,比阮宁差了这么多?这般往上贴着人家都不要!

    她捧着自己的脸,浑身轻轻颤抖着,泪水流下来,流在她的指缝里,手掌和脸颊相贴,一片黏腻。她觉得脸上热极了,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脑袋嗡嗡响,此刻想的是谁也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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