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檀搭在赵鸢胸口的手却微不可查地往下压了压,示意赵鸢莫要动气,随着来人便是。

    于是,临到关头,赵鸢到底没动,任由对方执起顾相檀的另一只手,无声无息地褪下了他腕间的珠串,接着又拿过搜刮到的财物,如来时一般匆匆地离了房中,没入了夜色内。

    没多时,外头传来牟飞的轻询:“少爷,要追么?”

    顾相檀替赵鸢答了:“嗯,不过夜深了,莫要惊动旁的香客才是。”

    牟飞低声应了,即刻便拔腿而去。

    顾相檀这才慢悠悠地下了床,拿了外袍来披上,笑意妍妍地对有些冷脸的赵鸢说:“怎的这么小气,这样的宝贝,给人摸摸也不会少点光。”

    赵鸢看着他,继而撑坐起身,一把揽过顾相檀的腰就在他胸腹处摸着,片刻,从里衣中又掏出了一串一模一样的紫玉珠串来,只是若是细看,显然这成色比刚才他戴在手上又被摸走的更是无暇纯澈得多了。

    赵鸢对顾相檀挑眉,仿似在说:你也不大方,还把真的藏着掖着呢。

    顾相檀轻哼一声,一把将珠串夺过又塞回了亵衣里贴身放着,自己了解赵鸢,对方也是时时能将他顾相檀看穿,真是没劲。

    两人拐了两个弯到了禅院的另一头,外头瞧着同样清静幽谧,然而一进了院中,便能瞧见两个被五花大绑的人正跪在那里,牟飞则站在一旁,手里提着顾相檀和赵鸢带来的包袱。

    见了来人,那两位自被堵着的嘴里发出呜呜的挣扎声,其中一个正是白日里遇见的叫英儿的少年,而另一个竟是给顾相檀带路的沙弥。

    顾相檀缓步上前,脸上还带着淡淡笑意,示意牟飞将他们口中的布帛去了。

    一能说话,那沙弥立马趴着告起了饶:“大、大人恕罪,小的因家中清贫,父母病重,还有弟弟妹妹要养,这才一时起了贪念,请大人饶过小的这一次吧。”

    顾相檀却问:“你何时出得家?”

    沙弥一愣:“宗政十七年……”

    “你这家都出得过了四五年了还惦念凡尘俗世,为此不惜鸡鸣狗盗,真真是好修养啊,这阐陀寺的戒律可见一斑了。”苏息听后讥诮着说,“又或者你们方丈问起,便可以栽赃给其余的香客,要不就拿你方才的说辞来诓骗,反正信众其心虔诚,哪里能想得到佛院中人会如此下作呢。”

    沙弥要说的狡辩话全被苏息给先一步抢去了,一时只能僵着脸,央求地向一旁的英儿望去。

    英儿显然要比这沙弥更稳重些,此刻虽也白了一张脸,但勉强还能转着脑子,下一刻就哭诉了起来:“几位大人,我等本是京城人士,几年前因战乱流落到此,便被那苦余胁迫在院中,帮衬着他偷盗往来客人的物事,而他则在前院寻些富庶之人讹诈欺瞒,大人若要怪罪,我等自无言以对,只想着大人将那苦余一道报了官府,也好将我等自这苦牢之内解脱而出。”

    顾相檀听着英儿的话,的确带了几分京中的口音,便问了句:“你的家里人呢?”

    英儿一顿,此刻眼中哀戚却不似伪,甚至隐含悲愤凄厉之意:“在京内被人害死了……”

    并非是疫病,也非灾祸,而是害死?

    顾相檀倒是被他那一瞬的神情给触到了,不知想到什么,收了声没再言语。

    一边沙弥见顾相檀软了面容,以为他是发了慈悲心,不由将两人的经历倒豆子一般说出想博得些怜悯。

    “大人们有所不知,我等这一路历经千辛万苦颠沛流离,英儿还被人卖进了戏班,好容易才脱身来了昭阳,又被那苦余给日日欺负,且不说灾患和战乱,光是在京内的追杀就险些要了我们的命,说起来实在不公,英儿的亲哥哥还在战事内立了功,到头来却什么都未有得到。”

    这句话终于引得了赵鸢的注意:“什么功?”

    他一开口,英儿立时直直看了过去,他实在是有些被这人的模样惑得鬼迷心窍,若不是他,自己混了这么些年哪里会没这点眼力见儿,就算知晓对方是条大肥鱼,未必也敢轻易下手,如今却终究自讨苦吃,落到眼前的下场。

    英儿偷偷看着赵鸢发愣,一旁沙弥只有替他回道:“是大功,天大的功绩,英儿的哥哥戳瞎了叛贼的双眼。”

    顾相檀原本只随意听着,这话一出,他和赵鸢都怔了下。

    “哪个叛贼?”

    “还有哪个,便是……”

    沙弥刚要说,却被英儿打断了。

    “不过是陈年旧事,不提也罢,大人若是不放我们,就将我们交予官府便是,不用多问了。”方才明明还想着要搪塞,此刻不知戳中了他哪里的痛脚,英儿忽的神色大变,凄苦怨愤占了满脸,竟宁愿蹲大牢也不愿多说了。

    可是他愿意找死,不代表同伴愿意,沙弥却依旧不管阻挠,多嘴道:“叛贼还有谁,便是人人得而诛之的三王啊!!那时,英儿的哥哥在戏班唱戏,被强抢入府伺候那三世子,英儿的哥哥抵死不从,最后还不畏艰险将贼人刺伤……只是,他不仅丢了性命,还因此连累到了我们。”

    他这番话说得也算情真意切,但是在顾相檀和赵鸢听来却颇为蹊跷。

    若当年没有赵界瞎眼这一茬,三王定不会如此心急火燎地突然逼宫,即便顾相檀和赵鸢早已做了布置,却依旧差了那么一些,最后更换来御国军和曹将军折损的结果,不过在普通百姓心中自不会想的那么深,他们只会以为杀了叛贼的人就是有功的,而连顾相檀和赵鸢都不清楚那个动手的伶人是谁,这英儿又是如何在自己哥哥死后得知他的所作所为呢?

    “战火纷乱,可有人助你逃出京城?”顾相檀问。

    英儿不愿提自己的哥哥,但是提到这个恩人,他显然松缓了挺直的腰。

    “有,我一直想再寻到他,只是……他将我们送到临县便告辞了,我连他的名字都没有得知……”

    顾相檀和赵鸢对视一眼,两人都猜到这人是谁了,没想到对方不止在释门寺那夜算计了他们一把,其实早在之前就已是慢慢开始了谋划,顾相檀觉得自己当时真是失了策。

    只是一切既然都已烟消云散,那人也不在俗世了,顾相檀现在不想再去追究,他眸色一转,说道:“真是巧了,我在京中正好识得几个兵士,当年抄家三王府时,听说对于枉死的府中之人皆收了骨灰,有名的刻名,无名的则葬在一道,百姓本就无辜,新帝也慈悲,若是你真怀恋亲人,也许……”

    英儿瞪大了眼,似是不信,但对上顾相檀平和眉目忙膝行两步跪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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