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转身离去。

    靳建飞安静地站在原地,仰起头。

    雨,越下越大,没有丝毫要停的征兆。

    *

    秦峥追着南帕卡跑出数里远。

    大雨倾盆,整个世界是模糊的,看不见远方,也看不见前路。

    这段路,他一个人,一把枪,杀了四个护送的雇佣兵,弹药耗尽,自己也多处中枪,鲜血将残破的迷彩染得血红,几乎全靠意志力硬撑。前方,南帕卡同样没有子弹,同样身负重伤,却依然咬牙往前狂奔,不肯就擒。

    路到了尽头,两人停在澜沧江边上。

    雨太大,秦峥的视线已有些模糊,他拧眉,竭力维持着清醒,血迹在背后流满一路,又被铺天盖地的雨消逝,和着泥土流入湍急江水。

    南帕卡体力有些不支,秦峥立刻上前一把钳住他左臂,狠狠拧到背后。

    忽的,幽冷的白光一闪而过,他凛目,侧身躲,险险避开那把锋利匕首。罪犯面容狰狞,又是一刀。

    此时的南帕卡已是丧家之犬,拼狠斗恶不要命,加之秦峥失血过多,反应不及平时敏捷,这刀躲过了要害,腹部却被划开一道血口子,鲜血汩汩涌出。

    他咬牙,五脏六腑痛得几乎扭曲,仍下颔紧绷一声不吭,盯着对面。

    南帕卡冷笑,用一口极其蹩脚的中文道:“我记得你……三年前,你害得我一败涂地……秦峥?对,你叫秦峥。我记得你。”顿了下,又说:“三年前你输在我手上,还搭上了那么多条命,这次也和之前一样。”

    秦峥淡笑,满脸的伤满身的血,虚弱至极,却没有丝毫狼狈,“输的人是你。”

    “我?”南帕卡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仰头大笑,然后狠声说:“可惜,你杀不了我,你马上就要死了。就算我不动手,你也活不长。”

    “死就是输么?”他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我死,是因公殉职,为国捐躯。你活,也只能像下水道的死老鼠,一辈子见不了光。”

    南帕卡大怒,挥刀刺他。

    秦峥看准时机侧身躲开,反手,一把将刀夺过。南帕卡见势头不妙,情急之下转身又要跑,秦峥眼前花了又清,清了又花,各处伤口已痛得失去知觉,用尽全力反剪南帕卡的双臂。

    南帕卡拼死反抗,忽的脚下一滑,带着两人齐齐落入江水之中。

    冰冷的水流瞬间从四面八方灌进来,秦峥拧眉,感官已极其迟钝,神智也在逐渐远离,却依然察觉到南帕卡剧烈挣扎,像要来抢他手里的刀……

    南帕卡摸到了刀柄;

    “尽量抓活的,但遇到极其特殊的情况,可以当场击毙。”

    秦峥闭上眼,手指在颤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几秒间,匕首完全没入南帕卡的左胸。他浑身一松,意志力与意识同时在脑海中分崩离析,像伟岸高山,每一寸土地都溶进了这片江水。

    三年前,在这片埋葬了无数英魂的异国他乡,他抱憾终生;

    三年后,使命完成,他也终于成为了无数英魂中的一员。

    可终究还是不够圆满。

    还是不够圆满。

    不知想到了什么,秦峥微拧眉,极力想抓住最后一丝残存的意识。脑海中的画面支离破碎,最后又定格:阳光晴好,万里无云,他心爱的姑娘一身白衣清艳似雪,冲他甜甜地笑。

    她脸皮薄,爱笑也爱哭,喜欢骂他流氓;

    她嘴硬脾气坏,心肠却比谁都柔软;

    她说,恭喜你秦首长,你要荣升成爸爸了;

    她说,你让我等,我就会等,不管距离多远时间多久。我信你。

    ……

    江水被血染红,又被雨稀释,奔流不复回。他不知看到了什么,微微勾起唇。

    大雨瓢泼倾盆,澜沧江的水流,湍急向前,他知道,它会送他回她身边,回那片他挚爱的,用生命捍卫的土地。

    *

    云城,退役军犬赡养基地食堂。

    “啪啦”一声脆响,没由来的,余兮兮指尖一抖,手里的碗落在地上砸得粉碎。

    李成抬头,见她脸色难看得吓人,不禁皱眉道,“余医生,你不舒服么?”

    “……”她怔怔的,恍若未闻。像感应到什么,十指无意识收拢,唇和双颊再没有一丝血色。

    今天云城也下雨。乌云密布雷声滚滚,越来越大,不停。

    像天在流泪,永远不会停。

    第82章

    尾声

    九月末, 一场暴雨让云城正式进入深秋,银杏的叶强留不住最后一丝绿意,转为枯黄,雨过天晴,人站在风中, 仰头便能沐浴彩虹的霞光。

    余兮兮扶着微隆的小腹站在灶台边上,锅里已经咕噜冒泡。

    她神色平静, 估摸时间差不多了,便关掉火, 把锅里的鸡汤倒进保温桶, 拿盖子仔细地密封好。然后转身, 拎着保温桶出门去了。

    陆军医院外科区,408病房。

    砰砰, 房门被人敲响。守在病床旁边的女人面容憔悴, 随手抹了把脸,过去开门。

    “琴姐。”余兮兮淡笑打了个招呼, 把保温桶递给她,“这是我给何队炖的鸡汤, 已经打过油了, 很清淡的。”

    李琴笑笑, “辛苦你了。”边说边伸手去接, “坐吧,我给你削点水果。”

    她点头,视线看向白色的病床, 一个脸色苍白的男人正闭眼躺在上面,脸上扣着输氧罩,呼吸平缓,透明的壁面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何队今天醒过么?”

    “嗯。”李琴低着头削苹果,说,“早上的时候醒了一次,说口渴,我给他喂了小半杯水。接着就又睡过去了。”

    余兮兮嘴角微勾,“医生都说了,何队已经脱离危险期,状况也一天比一天好,你应该高兴才对。”拍拍她的手,低声说:“干嘛这么愁眉苦脸的,又没人欠你钱。”

    “……”李琴抬眸;眼前这张脸,一如既往的青春,漂亮,乌黑分明的眼充满灵气。她一切照旧,但看着她这副模样,李琴的眼眶却逐渐变得湿润,别过头,掩饰什么般起身走开,哽咽道:“你先坐,我去洗几个梨。”

    说完强撑着走进洗手间,门关上的刹那,眼泪就流了下来。

    两个月前,金三角剿毒行动结束,主犯南帕卡被击毙,其余从犯也尽数落网,任务完成得十分圆满。党中央对行动给予了高度和评价和赞扬,无数媒体争相报道,几天后,境内外的报纸头条几乎都是清一色的“云城公安雷厉风行,破获特大跨国毒品走私案”。

    一时间,云城禁毒大队美名远扬,成为了全国各省市,甚至其它国家的学习榜样。

    然而出于某种特殊的原因,另一支队伍,无人提及,鲜有人知晓。关于他们的所有,最终只归结为了谋篇内部报道上的一句话:“7.30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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