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念头一冒出来,连丁绪自己也觉得可笑,是人就会不愉快啊。可另一方面,他注意到谢易恒脸上依然挂着笑,从上面看不出什么不愉快的神色,反应迟钝说不定只是喝多或者犯困的表现。

    说到底,他还是太不了解这个人了。意识到的时候他竟有了些微的挫败感。他们之间的话加起来已经有过不少,可他看到的谢易恒,始终只是一个头发卷腿长的英俊男人,没事的时候会泡吧和打游戏;或许也不比别人更加温柔,只不过和表面的轻浮相比,容易给人一点惊喜罢了。

    他所发现的只是和别人一样多。至于这个人思考时、愤怒时、想要撒谎时会露出什么表情,丁绪却是一点都不知道的。

    这种程度大概连个朋友都算不上吧?

    徐超然刚刚认识谢易恒,自然看不出对方任何的反常。在他眼里比较反常的是丁绪,一边说话一边不住地朝这个谢总看,好像很在意他的反应。他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然而此时他叫的车却不合时宜地到了,无法继续填充自己的好奇心了。

    夜还不够深,还有不少客人沉湎于觥筹交错。背后的晚风亭里时不时传出喧闹声,对于安静的停车场显得很遥远。

    丁绪迫不及待地想直接问他怎么了,又觉得以对方的性格,即使真的有什么也不会说。他顺着谢易恒的视线看见了深蓝色的特斯拉,停在一排中规中矩的黑色小轿车里,像个优雅的怪物。他亦步亦趋地跟在谢易恒身后,又随着对方停在车前。他不擅长掩饰自己的心思,好奇和担心在一双纯净圆润的漆黑眸子中闪烁不定。

    谢易恒隔着半个车的距离看他,刚刚浇筑完毕的心肠在这目光中又有融化的趋势。他几乎有些畏惧这种目光,赶紧对丁绪弯了弯嘴角:“今天有点累了,那我先回去了啊。” 语气柔和得像是在询问,动作却没有犹豫,直接拉开车门要抬腿跨进去。

    “喂!”丁绪回过神,跳起来抓住了他,“你干嘛,酒驾?”从一遇到起他就闻到了对方身上淡淡的酒精味。

    “没喝几口,没事。”

    “咱有点公德好不好。要不我给你叫个代驾?”

    谢易恒垂下手,知道自己拗不过他,便无奈地扬起嘴角:“好吧,我自己来就行。”

    两人不知怎么变成了并列着靠在车头上的姿势。横亘在两人中间的沉默不再是一条扑朔迷离的荆棘路,却像是沙滩,被欲言又止的海浪漫上又退下,留下一点温暖的湿潮。

    只是谢易恒觉得手里空落落得难受,下意识就往衣服内侧摸索。丁绪立刻就猜到他要干什么,硬邦邦地盯了他一眼;可马上又转念一想,在别人心情不好的时候还不让抽烟有点不体贴,所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谢易恒却已经感觉到了这视线,把烟又塞进了口袋。

    “你抽呗。”丁绪别扭地说。

    “不了。”谢易恒往他身边凑了凑,讨好似的对他笑。这样的笑好像比刚才对徐超然的那种要真实一点,丁绪暗自揣摩着。见对方还能笑,他心里就舒坦了几分。顺着一股小小的冲动他终于问了出来:“哎,你今天怎么蔫头耷脑的……”

    话没说完,谢易恒没头没尾地来了句:“你那个新部下,可能是个gay哦。”

    “啊?……怎么看出来的?”丁绪瞪大了眼睛,伸长脖子问他。

    “他只戴了右耳钉。”

    丁绪后知后觉地想起好像是有这么个说法。“……啧啧,那不是跟你一类人嘛。怎么,要我帮忙牵个线?”

    谢易恒哭笑不得:“没有的事……我是想提醒你,要小心点。”

    丁绪对着他用力翻了一个白眼:“呵呵……在你眼里我有那么受欢迎么?”

    谢易恒没有马上回答,却像是要寻找答案似的偏过头看了对方一眼,对方也正等待回答地看着他。然而谁都没能保持住,他们很快就各自收回了视线。或许是因为他们的距离太近了,近到让人缺乏安全感。内心暗潮涌动的时候,眼睛就会变成一口不容窥探的深井,靠得太近是容易坠落的。

    像是要刻意阻止窥探冲动的蔓延,谢易恒故意揶揄道:“如果有点肌肉,屁股再翘点,应该会很抢手。”

    丁绪正要发作又觉得哪里不对,这人怎么知道自己没肌肉?还连自己屁股翘不翘都注意过了?……算了算了,早就知道他是这么个人。

    路边长了很多高大的柳树,夜风穿过抽芽的枝条,拜访得不够安静,窸窸窣窣的同时还在丁绪的发顶上留下一小片柳絮。谢易恒抬手给他摘掉了,丁绪只是抬眼看了看他,没有想起躲闪。起了风他才发现自己穿的有点少了,不该偷懒穿公司发的卫衣的,只有看着厚实。他双手环抱着搓了搓,一条沉甸甸的手臂就压在了自己肩上,他依旧忘记了躲闪。

    唉,那从心底泛起的、或酸或甜的泡沫,谢易恒从不急于为他们命名,现在又觉得来得不是时候。他以为再遇到丁绪肯定会觉得有些别扭,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但这个人出现在自己身边时,他竟然又觉得工作上的事和他们之间的事,原本一点关系也没有。

    “这是哪年发的衣服啊……”谢易恒嫌弃地扯了扯卫衣的帽子,方舟网络每隔一两年就会设计一套衣服周边,发给员工当校服。

    “额,我刚进方舟那年吧。”

    “你在方舟几年了?”

    “毕业就来了。”

    他们像往常一样聊得随意,直到一辆黄色出租车在路边停下,对着他们一个劲闪灯,看样子是来接丁绪的。谢易恒松开他,轻轻推了下他的背:“你的车到了,快回家吧。”

    丁绪没动:“那你呢?”

    “我的代驾也快到了。”谢易恒怕他不信,给他看了看手机屏幕。

    丁绪想问的自然不是这个,可真正想问的又不知从何说起。他确认似地看了对方好几眼,最后才从车盖上直起身子来,说:“走了,拜拜。”

    “晚安。”

    谢易恒坐在自己车的后座上,只是换了扇窗,看到的夜色就截然不同,他甚至对这个坐在自己车后座上的自己也感到陌生。

    广播打开正好停留在他常听的音乐频道上,今天罕见地没有播送轻松欢快的黑人音乐,几声压抑的吉他声震撼着空间,忧郁颓废的男音缓缓流淌出来。

    you bsp;be my unintended你本可以是我无意间爱上的人

    bsp;to live my&ended丰富了我的生命

    you bsp;be the one i\'ll al;love 你本可以是我永远的挚爱

    ……

    muse的《unintended》,一首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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