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起来有些奇怪。那绷紧的背脊犹如一张拉开了的弓弦,似乎再来哪怕一根羽毛,这人都能立马爆发。

    他与郁流华相处的时间不长,虽说不是很了解这位看起来冰冷冷的高人。但他从没见一个人的眼神能复杂到这种程度,何况是个瞎子。

    睫毛下的双眸微眯。

    忽然,一道浅色的芒尾闪过。

    “我、我去瞧瞧他。”鸿急声道,转身朝着君黎清的方向追了过去。

    郁流华伸出双手在眼前晃了晃。

    原本一片漆黑的世界,多了一些模糊的影子……

    溪水旁,一道蓝色的身影静静立着。

    鸿看着他挺直的后背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终于忍不住叫了声。

    “阿清。”

    君黎清似乎没料到来的是他微微一怔,随后转过身来。

    “前辈他方才是关心你,你不要与他生气。”

    君黎清锋利的眉梢一拧冷冷道:“我和师父的事,与你何干。”

    “好,我不说便是。”鸿在他身前停住,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将那事情放到眼前来说。

    “刚刚前辈问道了鬼山,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说。”鸿将掌心的汗在裤腿上硬邦邦的擦了两下,还是有些踌躇不定。

    “若师父真想知道什么,哪怕你不说他也有办法知道。”君黎清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警告,“我亦然。”

    鸿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心中苦笑,先前还想着让阿清发誓,如今想想真是魔怔了罢。照今天这形势,自己这点三脚猫功夫,别说按照村长的话杀了阿清,哪怕在自己没靠近阿清之前,恐怕前辈就该出手了。

    鸿从未如此清晰的感受到力量的差距,之前未得到秘籍之时,尚且还不明显。如今算是一脚踏上了修行之路,这修为高低立见。他胸膛随着喘息微微起伏,好不容易在那压力之下找回了自己原本的声音:“那里……不是什么祖祠,而是青之脉的传承之处。”

    他诚恳道:“我不知道青帝和青之脉的具体事情,只是村长和前辈都说我体内有什么青之气,加之那秘籍修炼,将来便能翻天覆地。”

    君黎清听着他在耳边絮絮叨叨的说着,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翻天覆地?本事不小。就凭几本师父尚未完成的秘籍?十二脉那群卑劣小人还真是痴心不改啊。

    第37章 岁月忽已暮(十三)

    郁流华说:“当你看到这行字的时候,说明你看到的可能是假书。”

    残风呼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席卷着早已干枯的落叶,向着山谷深处而去。

    每一缕风,都带着冰冷。若不是这片土地染了无数的鲜血,这景色倒是颇有几分风姿:山入云霄,山海无垠,巨大的结界肉眼可见覆盖了方圆千里的山峰。

    在那极高一处的山顶之上,立着一个黑色的身影,衣袍被顶风掠起,飘然间遗世而独立。

    郁流华看着眼前这棵曾经风雪不侵的不老树,心下生出几分怅然来。在最初一代大荒人的记忆中,这树自开天之始便已存在,而如今却再不复之前光景,几十丈高的躯干满是黑色雾气缭绕,连叶子也蔫着。负了这“不老”之名,

    这就是生命,拼尽全力的挣扎着,痛苦着,只为多呼吸一口。

    树的上空,罩着一处虚空,乍一眼看上去只是幽暗了些并不觉可怕,只是待的越久越越会觉得内里仿佛有无尽的吸引力。这便是大荒的“门”了。比之更为磅礴的封印牢牢的覆盖在上面,密密麻麻的符文流动着此起彼伏。

    最初无意间登顶发现它的人,本以为是哪位前辈的秘境洞府,谁料当其中一人欲入时,惨叫着出来半截手臂已化为皑皑白骨,且无论用多好的灵药都无法再次恢复,大荒之人这才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大荒门,生者入,死者出,无出者,皆成空。

    郁流华走上前,绕着树走了一圈,宽了不少。

    他伸出手放在躯干上,仿佛能感受到一点残存的力量,而那些雾气则顺着枝干往下缓缓触着他的指尖,这现象看着诡异,郁流华却只觉兴奋。他握紧双手,将一丝雾气攥在手心,笑了。

    耳畔是树叶沙沙的声响,远处群山连亘,无声诉说着过往。

    自他醒来,心中一直有个声音告诉他,回去罢,回去罢。他也担忧着是否还会再一次受到影响,不过经刚刚一试,几乎肯定了他心中的想法,封门役之后的人已经不会再受其影响,也许这就是为何君山的人能掌控这一带的缘由,能活下来的,已经被“门”承认。

    至于后果,他现在还无法确定到底是什么。

    正当郁流华打算攀上树顶之时,周围的空气突然暴动起来,一股凌厉的剑气划过长空,朝着他的方向疾驰而来。

    剑气凛然却无杀意,于是他气定神闲的站在原地不动,果不其然,那剑气到他跟前硬生生刹住了,带起的风将他披散的长发扬起,随后归于平静。

    来人一身白衣踏空而行,身后负着一把深蓝长剑,一根白玉簪挽住一头长发。面容看着极其年轻,甚至可以算是少年,额前长发顺贴在两侧,五官如雕刻般分明。因其周身的剑气带着不容靠近的警示,整个人如同一把开锋的利剑。

    少年只一瞬便来到了郁流华的面前,与此同时浑身逼人的剑气也收敛起来。

    然后,他伸出了手。手指干净修长,倒不像是长期握剑之人。

    郁流华:“……?”

    什么意思?

    少年深邃漆黑的双眸一眨不眨定定的看着他,眉眼间也仿佛沉浸了万年的冰雪,透着与脸庞不符的老成。饶是郁流华脸皮再厚,面对如此不加掩饰的直视,也下意识的移开了目光。

    他说:“令牌。”声音低沉而有磁性,照齐萱的话来讲,这声音足够她陶醉一百年了。然而郁流华并不是齐萱,心道:“感情这是给君山找场子来了,也不知是君山哪一辈的人。”

    “想要令牌啊,好,你打赢我,还你。”郁流华随手掰断一根树枝,有心想逗一逗这个君山后辈。

    对方沉默不应答,只是瞧着他。

    “免得说我一个老人家欺负小孩子,我不动用灵力,你若是砍中了这树枝一次,东西便还你,若不然,就当送给我郁山做礼物了如何,你们君山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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