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滞,“……你是不是非要曲解我的意思?我是真的担心你。”

    杨启程未置可否。

    安静片刻,厉昀又说,“……我去问问我的朋友,兴许能帮上你。”

    杨启程筷子一停,朝她看了一眼,“什么朋友?”

    厉昀却垂下目光,“……你不认识,总之兴许能帮上你。”

    杨启程盯着她,似笑非笑,却也什么也没问,仍旧吃饭。

    吃完,他打了几个电话,走进卧室。

    找出只大行李箱,装了几套换洗衣服。

    厉昀走到门口,“要去哪儿?”

    杨启程动作未停,“公司。”

    厉昀愣了一下,“……住公司?”

    杨启程把装好的箱子合上,立起来。

    厉昀赶紧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杨启程动作一停,抬起头,看她一眼,“说不准。”

    ·

    最后一门课考完,杨静和韩梦一块儿回宿舍。

    路上,韩梦要跟她对答案,被她制止了。

    几个专业考试时间不一样,有的已经考完回家了,宿舍一时显得空荡了起来。

    杨静东西已经收得差不多了,下午的火车,西站,跟陈骏一块走。

    韩梦反坐着椅子,手臂枕在椅背上,看着杨静收拾东西,“你走了,就我一个人了。”

    “我不会回去太久,估计年前就回来了。”

    “不跟陈骏一起团年啊?”

    杨静摇头,“就回去看一看。”

    旦城的习俗,要是女方去男方家里过年,基本等于订婚。

    “陈骏能同意吗?”

    杨静把护肤品装进收纳袋里,“不是还有你吗?”

    “我?我才不要,平白无故担骂名。”

    杨静看她,“那你一个人过年?”

    “……虽然怪孤单的,但是我还是更喜欢你年过得开心,”韩梦看着她,难得认真,“从我认识你到现在,我就一直觉得你是个特别忧郁的人。”

    杨静低下目光,“有吗。”

    “哪怕是你现在在跟陈骏谈恋爱,我也觉得你好像并没有十分快乐……”韩梦看着她,“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你既然跟陈骏那么多年的同学,要在一起为什么要等到今天?”

    杨静笑了笑,“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韩梦想了一下,“我总有一种感觉,好像你虽然跟我们在一起,但其实你并不在这里。”

    杨静动作一停,片刻,仍旧低头继续收拾东西,“不在这里,还能在哪里?”

    ☆、(40)风暴(下)

    列车从西站出发,拐个弯,一路向南。车子穿行于平原或隧道,沿途雪还未融尽。

    杨静趴着窗户看了一会儿,忽说,“我想起一首诗。”

    “什么?”

    “偶尔看到的,”窗外景色一闪而逝,“廖伟棠的,‘我的嗓音是一列被截留的火车,你的名字是俄罗斯漫长的国境线’。”杨静转头看他,“一眼就记住了。”

    陈骏笑说,“我也记住了。”

    杨静坐正,把座椅靠背稍稍往后调了一点,“你跟你爸妈说好了吗?”

    “都说好了,他们非让你今天晚上就去我家吃饭,我说明天,你到旦城了先休息一下。”陈骏看她一眼,“你住酒店吗?还是……”

    “酒店。”

    陈骏没说什么,点一点头。

    行程要好几个小时,陈骏起身把放在行李架上的背包拿下来,找出零食,给杨静打发时间。

    杨静挑挑选选,拆了一袋牛肉粒,先拿出一颗递给陈骏,“你爸妈感情是不是很好?”

    有一次,杨静与韩梦说起陈骏。韩梦说,陈骏一看就是特别健康的家庭里出来的男生,身上有一种气质,性格有缺陷的人,非常容易受到这样的气质的吸引。

    陈骏点一点头,“我感觉还挺好的……不过我记得,也有吵架的时候,有一次还吵得很厉害。”

    “为什么吵架?”

    陈骏想了想,“好像是我小升初那会儿,他俩大吵了一顿,客厅里能砸的都砸完了。”

    “你没阻止吗?”

    陈骏笑说:“他俩趁我不在家的时候吵的,我一回家,客厅里就剩个沙发和电视。我问我妈怎么了,她很平静问我,要是她跟我爸离婚了,我跟谁……我吓坏了,说谁也不跟,跟我外婆——我外婆那时候还在世。”

    “后来呢?”

    “后来,这事儿就好像不了了之了,之后他们俩也有吵过架,但都没那次那么严重。”

    “你问过为什么吗?”

    “问了,我妈没说,让我问我爸。问我爸,我爸也不说。”

    “算了,现在他们感情好就可以了。”

    陈骏点一点头,“两个人一起生活了半辈子,吵架肯定是免不了的。”他笑一笑,“不过,我肯定不会跟你吵架。”

    杨静也笑了,“为什么?”

    陈骏看着她,“舍不得。”

    出了车站,迎面吹来的冷风带一股寒冷的湿气,夜色和灯火带着一种灰蒙蒙的调子。

    杨静先去酒店订了房间,与陈骏约定好第二天碰面的时间,而后送走陈骏,洗了个热水澡。

    陈骏已经到家了,给她打了个电话。

    两人闲聊两句,互道晚安。

    杨静把电话设置成静音,在床上躺下。

    奔波了一天,很累,然而这时候却没有什么睡意。

    干躺了一会儿,她从床上爬起来。

    窗帘拉开,外面夜色沉沉。

    杨静将窗户开了一线,半倚着窗台,头靠在玻璃上。

    冷风吹进来,脸上一会儿就冻得发疼。

    她在夜色中极力辨寻着旦城的那些建筑。

    高耸入云的那座流光溢彩的塔,是旦城的地标;围绕一圈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构成了旦城的商业中心。

    而在这之下,那些不起眼的楼房,只剩下一片朦朦胧胧的灯火,找不到哪一盏是哪一盏。

    或许真的已经远离了旦城,这些原本熟谙的地方,如今也仿佛有一层淡淡的隔膜。

    人之一生,不过是无数次的将他乡作故乡。

    故乡?

    故乡只在梦里,回来了,也不敢靠近。

    ·

    颓势还未停止,境况越来越糟。

    杨启程在外奔忙,晚上的时候宿在公司。

    行船偏遇打头风,这么要命的时候,缸子奶奶病复发了。

    这恍惚让杨启程想到几年前,和缸子刚刚起步的时候。

    那时候卯着一股劲儿,什么都可利用,非要逆势而为。

    如今情景再现,陡然有些宿命的意味。

    缸子奶奶自做过手术之后,七八年来状况时好时坏。她如今已算是高寿,对这事儿看得很淡。风烛残年,活下去的理由,多半真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不让缸子伤心。

    缸子打小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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