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使得所有人议论纷纷,大部分趋向于对塞勒斯汀大公爵不利的评价。国王对此保持缄默,尽管他的耳边不断有人在说——塞勒斯汀已经不将您放在眼里,陛下,他甚至公然缺席您主持的宫廷议会。

    “肃静,诸位。”国王敲着他的权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臣子。他必须制止舆?论继续下去,但是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转向他身旁的空无一人的位置。

    护国公的座位与他的皇座,只有一步之遥。

    柏金公爵府邸在经历昨晚的小混乱之后,在早晨总算归于平静。

    奴仆们拘谨地守在门外,和先前比起来,他们已经稍微放松?下来。公爵在凌晨的时候退烧了,而且不再出汗。

    那宽大的卧房内,窗户敞开着。那忠心的老妇?人守在公爵的床头边,担忧地为他擦?拭着额头的冷汗,她在之前才找来了仆人为公爵换上了干爽的睡袍。昨夜的情况非常紧急  ,这使得她现在仍心有余悸。

    晨晖从窗口流泻而进。

    大人、大人!

    公爵、大人、塞勒斯汀……

    “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情。谨记我的吩咐,如果我知道有人多嚼舌根,那么他将受到最严厉的处分……好了,替我传话。”老奥纳冷声对着仆人说道。

    在她回过身的时候,她惊喜地发现床?上的男人已经睁开双眼。

    “塞勒斯汀大人。”老奥纳快步地走了过来,她单膝地跪伏?在床边,紧?握住男人略嫌冰冷的手,上下打量着他,喜极而泣地哽咽说:“大人……噢,您终于醒来了,我尊贵的大人。”

    银发男人有些迷茫地看着他的仆人,在确定眼前的人是谁之后,他的目光缓慢地向旁侧游转,仿佛是在寻找什么。

    他显然没有找到他渴望见到的身影,那蔚蓝色的双眼渐渐地暗淡下来,并且流露?出一股难以察觉的失望。但是就和过去一样,很快地消逝殆尽。

    老妇?人并不确定她是否发现了什么,她敏锐地随着男人的视线静默地环顾四周。卧房里除了他们之外就没有旁人。

    老奥纳摇了摇头,对着男人轻声问:“大人,请问您需要——”

    “是妳在我身边么……?老奥纳。”公爵打断了老奥纳的话,他看起来还有些虚弱,但是目光急切,他似乎迫切想知道这个答?案。

    老奥纳满怀怜悯地看着他,两只手紧?握住那宽大的掌心。她就像是过去那样,佝偻着腰凝视着那孤独的孩子,含泪轻语:“是的,我一直在这里,阁下。”

    是么……原来如此。

    塞勒斯汀公爵缓慢地闭上眼,他的神情疲惫,在这短暂的时光里,他攀上了权力的巅峰,但是议会里的家伙们都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他几乎要被他们给榨干全部的精力,但是他鲜少显露?出一丝困乏或无力。

    在老奥纳离开之后,他再次睁开了眼。

    他不确定,他是否失去了他唯一的挚友。

    他从来没见过他。

    但是长久以来,他都能感受到来自身边的那一股视线。他不曾告诉过任何人这件事情,因为在先前,他同样认为这是他过于沉默而造成的错觉。

    事实并非如此,塞勒斯汀从不如此认为。他坚信他的身边,一直有一个人存在着。他对他怀有许多疑问,但是他从来不会询问他过多的、繁琐的问题——并非因为得不到答?案,而是那并不重要。

    那个人存在于他的身侧,这是塞勒斯汀公爵唯一关注的。

    在这漫长的岁月里,他遇到许多难题,以及不如意的事情。不论是公事,或是其他。然而,在他沉默的时候,总会有一股微凉的清风吹拂而过。有时候,他甚   至能感觉到有一只手轻轻地覆住他的手背,或是轻轻地环住他的双肩。

    他仿佛能听见那声声的呼唤。

    也许只是在梦中,也许他确实在呼唤着他,也或许……

    那真的是错觉。

    这样的认知使床?上的男人的目光逐渐迷离,他微睁着眼,静默地环视周遭。但是他不再言语,他并没有感觉到那个人的存在,所以任何话语都是徒劳的。

    如果真的有神存在,那么祂必定从未对祂施以一丝宽容。

    祂乐于在他品尝到甜美的果实之后,再毫不留情地将它从他的身边夺走。哪怕那一切都只是他一个人的幻觉。祂不容许这从未赞美过祂的恶?人拥有任何一点美好。

    黑发青年静静地卧在男人的身侧。

    他的身影不太清晰,就像是个朦胧的幻影。不过他确实存在在那里。他从塞勒斯汀公爵不支昏倒的时候就一直守在他的身侧,并且在公爵醒来之前,不断地在他的耳畔呼唤着他。

    当耳边传来一声自嘲的轻笑声时,艾维斯摩尔抬起眼。他翻过身,看着那怀着一丝悲伤的蓝色双眼。

    “我在这里。”他伸出手,轻轻地摩挲那苍白的脸庞,哑声轻语:“我在呼唤你,大人。那是我……我并没有离开你,我会陪着你,大人。”

    他搂住那有些瘦下来的双肩,支起身亲?吻公爵的额头和脸颊,轻啄了一下那□丰?满的鼻翼,艾维斯摩尔埋首在男人的颈窝里,他有些难过地轻道:“……我渴望我能真正回到过去。”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他的手指扣紧了男人的五指,紧紧交握。

    他细细地亲?吻他的唇,说:“我但愿我能改变过去……那我绝不会让你独自一人,面对这一切。”

    ◆◇◆

    费伯伦跟随着奴仆走往暗处,他的面色冷峻难看。

    “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六个了,先生。”奴仆拿着烛台,他的脸色同样难看,“请跟我前去瞧瞧。”

    奴仆打开了那隐蔽的木门。

    柏金公爵的管家先生地走进里头。在那潮?湿的地上搁置着一个用裹尸布裹?着的尸首。费伯伦冷静地靠近它,他从奴仆手里接过烛台,然后慢慢地拉开了白布。

    “……”

    很少有什么事能让这能干的管家先生紧蹙眉头,他看着那皮肤干黄的尸体,死者的双眼突出、牙龈泛黑,嘴角有干涸的血渍,尸虫在他微张的口和鼻孔来回钻动。

    费伯伦重新掩上了裹尸布,他慢慢地摘下了别在衣服的金色扣环,将它交到奴仆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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