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出了意外没人照料,让他极为不自在。起先他还能在每月集市开的时候去街上走走,但每每上街市去,回来都会染上病,久而久之家里人顶多只准许他在家中的庭院里走动,脚刚一踏出家门,丫鬟家丁就齐齐过来央着、阻碍着他,不让他出去。

    他在程家待得极为寂寞,丫鬟们知他体弱多病,不敢与他太过亲近;家丁们恐他有龙阳之好,期期盼盼十数年终是被他等来一个不计较他多病且不知他心内的心思的人来。

    程瑾每天都要进书斋念书,正传野史都爱看,流行于街市的话本子他也喜爱得紧。父亲和母亲也不期盼他能够考取功名,自得其乐也就足够了。

    自打江朝笙住进了程家后,程瑾就多了一件事做——每日从书斋出来后都会去后院看看江朝笙。

    江朝笙这日刚背回灶房里要用的柴火,天渐渐地热了起来,江朝笙又不是个耐热的人,干了没多久的活身上就已经汗津津的了。

    “二少爷,您怎么到灶房这边来了?”

    程瑾原本还在门前踌躇不前要不要进去和江朝笙打招呼,冷不防被经过的丫鬟问候了一声,心跳漏跳一拍,整个人心虚得恍若做了什么坏事被人发现了似的。

    程瑾敛了敛尴尬的心绪:“我刚从书斋出来,就在院子里随便走走。”

    丫鬟嘻笑了一声:“那您去别的地方再走走吧,下人们要开始准备晚膳了,这儿油烟味重,怕您不适应。”

    程瑾连忙转身,作势要离去,好赶紧解除自己的尴尬。

    江朝笙将一切尽收眼底,心里暗笑一声:“这程二公子确实有些意思。”

    而后的几天,江朝笙早早地做完自己分内的活,掐着程瑾来后院的时间点,待程瑾刚寻到江朝笙的影子,就看见他背着他手里拿着几根草,不知道编织着什么东西。

    江朝笙佯装不知道身后有人,编完一只蚂蚱,再编一只螳螂,活灵活现的,看得程瑾啧啧称奇。

    程瑾没见过这样新奇的玩意儿,但又不知怎么开口同江朝笙打招呼,想了许久,最后再干咳一声,引起了江朝笙的注意力。

    江朝笙故作惊讶,手一抖,手中正在编织着的小玩意儿掉落在了地上:“二、二少爷……”一副玩忽职守被捉住了的慌张,让程瑾忍俊不禁。

    “你那么怕我做什么?”

    江朝笙憨笑了两声,用手挠挠头:“您是主子,我是下人,还被您看到我没在干活……”

    程瑾听到“主子”二字,兀地有些不快:“初见时我就说过了,叫我阿瑾就好。”

    江朝笙低头不语。

    “你在做什么呀?”程瑾蹲下身 ,好奇地拿起江朝笙编织好的玩物打量着,看出了些门道后微微一笑:“看不出来你手还挺巧的。”

    江朝笙身材精壮,程瑾只道他是在田里精作的农夫,没有起疑,况且他手掌粗糙,和程瑾这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样子十分不一样。

    “在老家的时候,经常给弟弟妹妹做,逗他们玩儿……”说着又垂下了头。

    程瑾知他不经意提到了江朝笙的伤心事,万分愧疚,连忙转了个话题:“那你以后能给我做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吗?”说完后他的心砰砰直跳,耳朵上都泛起了红,又觉得这要求提得突兀,连忙补上原因:“父亲母亲不准我出去,我连街上有什么好玩儿的都不知道。”

    “我……”

    隐隐担心江朝笙会拒绝自己,程瑾立马伸出了手指头:“就这么说定了,拉个勾,你可不准反悔呀。”

    他学着话本子里的小姐们与人打勾勾,明明过分阴柔,落入江朝笙的眼里却又觉得程瑾十分俏皮可爱。

    江朝笙便应了下来:“只要少爷不嫌弃我手艺粗糙就好。”

    程瑾哪会这样想?正高兴着以后每天都有理由来找江朝笙呢。

    这天的程瑾拿回了江朝笙做的一只蚂蚱,捧在手里怎么也看不够,晚上用膳时还藏在袖子里,吃饭的时候都是笑眯眯的。

    “阿瑾,什么事让你这般高兴?”程母忍不住问道。

    程瑾羞赧一笑:“今日看了本话本子,直觉有趣罢了。”

    “哦?说与我听听?”

    幸好程瑾平日里看的话本子多,随意搪塞了一个,说完也不顾旁人,吃吃地笑了起来。

    程母被程瑾的样子逗笑了,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哪怕疾病缠身,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程瑾难过她也难过,程瑾高兴,她自然也跟着高兴。

    “傻孩子,用过饭后早点回去歇息吧。”

    “欸。”

    程瑾的欢乐延续到晚上入梦时。

    在梦里,江朝笙穿着大红的喜袍,步步朝着他走来。

    停在他面前后又端来了两杯酒,与他交杯引尽。

    程瑾酒量不佳,一杯就足以让他红了脸,江朝笙拿着空酒杯放回的桌上,再俯身吹灭了桌上的喜烛。

    江朝笙缓缓地吻上了程瑾的唇畔,程瑾颤抖着褪去江朝笙的衣衫。

    窗外月明星稀,屋内一夜缠绵。

    程瑾一觉醒来,只觉得羞得厉害,掀开被窝只见亵裤上一片濡湿,脸刹那间红得跟涂满了胭脂似的。

    这天再见江朝笙时,程瑾更是连看都不敢多看江朝笙两眼。

    程瑾骤然从回忆中回神,只觉满腔苦涩,脸上不知觉爬满了泪痕。

    “程瑾,你可真贱啊。”

    他嗤笑一声,重重地甩了自己一个巴掌。

    时至今日,他还在惦念着江朝笙对他的好。

    第5章 今3

    “瑾公子,该用药了。”

    底下的丫鬟在门外唤了一声,见程瑾未答,便直接推开门,端着一碗色泽看着就十分苦涩的药碗进来。

    程瑾蹙眉。

    他每日用早膳前都要喝药,药的种类视他身体的情况而定,一年四季,从未断过。

    程瑾接过药,但并没有马上要喝的意思,而是捧在手里,放在嘴边吹了半天。他的余光往边上一扫,发现丫鬟并未离去:“你怎么还站在这里?”

    丫鬟有些慌乱:“是、是将军让奴婢看着瑾公子喝完药再离开的,奴婢不敢……不敢违抗将军的命令。”

    程瑾冷笑一声后,也不管汤药还有些烫着,当着丫鬟的面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也不怪江朝笙要如此,程瑾每天都由上好的药材吊着,按理来说,即使天生有疾,有心调理了这么多年,不说病好全了,至少也不至于还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将军府给程瑾配用的药材只会比程瑾在程家的时候用的好,不会比那时的差,除了程瑾没有老实用药之外,江朝笙再也想不出程瑾的身子骨还是这么差的理由来了。

    “啪!”

    程瑾喝完药,将碗重重地往地上一砸,眉目间却又是平和的,丝毫瞧不出一丝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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