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云终是摒不住,失控地哭出了声,“将军这回怕是真的快要撑不住了,您就再看他一次,万一、万一这是最后一面呢?”

    外面忽而狂风大作,雷鸣四起,不一会儿,雨点便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

    碧云最后的那句话深深地烙进了程瑾的脑海里,仿佛有回音般,一遍遍地回放着。

    “江朝笙,你会死吗?”

    第10章 今6

    傍晚的时候,碧云肿着双眼睛来给程瑾送饭。大约是被程瑾午间的态度彻底戳伤了,一顿饭的时间里,她只字不提。

    程瑾望着碧云离去的背影出神。

    三年了,不知觉间他在江朝笙为他设立的牢笼里待了三年了。

    这三年里,他试图抗拒服用江朝笙为他寻来的治病的方子过,也在趁人不备自尽过,在得知自己的家人命丧火场以及明白江朝笙骗了自己后,他就再无了生意,一心寻死。

    可偏偏江朝笙不允他轻易求死,他每每被捉破,江朝笙都会用不同的法子来折腾他,迫使他带着对江朝笙的恨意,和他在看不到头的日子里相互折磨。

    在那件事发生前,那段不被看好、承认的感情里,从来都是程瑾主动的。江朝笙就像是个被程瑾倒贴的无辜的人。

    程瑾一度想不明白江朝笙到底有没有对他有过一丝心动。要是有,为什么他又能对他的家人下如此得狠手?可要是江朝笙不爱自己,为什么却又如此得在乎他的死活?

    碧云曾经问过他,他和将军之间到底有过什么样的矛盾,让他们至今无法冰释前嫌。

    程瑾没有回答。

    碧云接着道:“奴婢没读过书,但是知道,心里头惦念着的事情要是不趁着在世的年头里做掉,会后悔的。”

    程瑾问了自己一遍:“如果我不去看江朝笙,我会后悔吗?”

    他推开窗,外头只有寥寥的灯火相照,看起来勉勉不是漆黑一片。扑鼻而来的,是一股浓郁的药味。

    看样子,江朝笙这回真的不是在玩苦肉计,而是他真的病了,且似乎,并不是简单的风寒。

    出神的一会儿功夫,外头的风又大了起来。程瑾赶忙合上了窗户,失神地坐在床头。

    “会后悔吗?”

    他低头凝视着手上和脚上的镣铐。那都是江朝笙害怕他再突然寻短见而给他亲手铐上的。

    于是他倔强道:“不后悔。若他不在了,我也就自由了。再也没人来限制我活着或是死去了。”

    他起身给自己倒了杯茶水,灌了一杯又一杯下肚,茶不醉人人自醉,他目光迷离地看着摇曳的烛火问自己:“会后悔吗?”

    没有问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程瑾吹息了那盏烛火,用被褥将自己紧紧盖住,试图让脑海里那一声声“会后悔吗?”出去。

    然而,无果。

    他一闭上眼睛,都是江朝笙的面容。

    江朝笙笑容苦涩,问他:“程瑾,你为什么不来看我?”

    他红了眼眶,别过头不肯看他,反问:“我为什么要来看你?”

    “我都要死了,你也不肯来看看我吗?”

    程瑾的泪水再也绷不住了,一股强烈的酸涩的感觉涌了上来,几乎要把他淹没。

    程瑾猛地从床上坐起,连外衣都没披上,飞也似地跑出了房间,向着江朝笙的屋子跑去。

    好几次险些要被足间的镣铐绊倒,他稳住身子继续往前走。

    天气虽然回暖,却抵不住夜凉如水,但程瑾此刻根本感觉不到冷似的,连口气也没让自己喘回来,直到进了江朝笙的屋里。

    江朝笙的屋里漆黑一片,很安静,静得只有程瑾因为奔跑而导致的喘息声,与江朝笙入睡后沉沉的故意声。

    程瑾一步步地走近床边坐下,借着仅有的一点点月光凝视着江朝笙的脸庞。

    说是病了很久,算起来也不过半个多月,江朝笙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下去,唇畔也是苍白的,看着整个人气血都不佳。

    程瑾伸手触碰了江朝笙的额头,又很快地收回。

    很烫。

    碧云这次没有骗他,江朝笙真的病了。

    他微微鼻酸,轻语道:“江朝笙,你身子骨比我硬朗这么多,怎么反而会是你比我先走啊?”

    江朝笙回答不了他的问题。

    他又把手放置在江朝笙的额头上:“碧云说你这几天都没醒过,等你醒来,该不会变成个傻子吧?”

    “江朝笙,我觉得自己真的好贱啊,哪怕都已经这样子了,我发现自己……”

    “吧嗒”。

    程瑾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止不住地大颗大颗地落在江朝笙的被褥上。

    “我发现自己,还是爱你……”

    像是也觉得这样很难堪,程瑾连忙吸吸鼻子,擦去了脸上的泪痕。

    “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他心想。

    于是平复心绪,起身,想要赶紧回去。他怕被起夜来照看江朝笙的下人看到他这幅模样。

    他还没来得及转身,一只手拽住了他的手。

    滚烫滚烫的,覆在了程瑾冻得冰凉的手上。

    “程瑾,别哭。”

    那一刹那,程瑾只觉得自己原本稳定好的情绪再一次起了波澜,他慌忙别过头,闭上眼睛不让自己去看江朝笙,他生怕,再睁开眼睛和江朝笙对视的时候他会控制不住自己大声地哭出来。

    “程瑾。”

    江朝笙又叫了他一声。

    “让我抱抱你好不好?”

    程瑾再也受不住了,痛哭出声。

    江朝笙慌忙又艰难地从床上坐起,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将程瑾拥入怀中,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别哭,你别哭。”

    “你是不是都听见了?”

    江朝笙沉默不语。

    “你是不是都听见了?!”这一声,程瑾问得几近歇斯底里。

    江朝笙抱着程瑾不肯松手,深深地呼吸了好几下,才安慰似的轻声道:“没有。”

    程瑾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已经一句话都说不上来了。

    江朝笙将下巴抵在程瑾的肩膀,贴近他想要感受来自程瑾身上的温度:“我没有听见。”

    明明江朝笙才是身体虚弱的那个病号,最后却是江朝笙哄住了程瑾,将他拖上了床,用被子把他严严实实地盖住。

    程瑾一直在抖,不知是被冻的,还是因为情绪起伏过大没有平复下来。

    江朝笙便抱紧他,这一夜,二人相拥而眠。

    第11章 今7

    江朝笙的烧终于退了。

    他醒来的时候,天才蒙蒙亮。昏睡了几日,他感觉自己的脑袋还是沉沉的,歇了好久,才让自己勉强从床头坐起。

    程瑾就睡在他的边上。

    记忆中,他和程瑾之间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和谐的氛围了。

    程瑾睡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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