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两人如何……我心理早有了定论。

    远道而来,为什么罗先生……不愿自己去接他呢?

    到了火车站我明白了。

    只见那人穿着西洋装,带着白色的西洋帽,嘴角挂着玩世不恭的笑,站在人群中煞是显眼——竟比照片中还要帅气许多,几乎有种……让周围人都不得不注目的气场。

    可他却一直走在另一个男人的身边。

    那个男人一身副官的打扮,看上去身板不错,容貌也英挺……乍看起来,倒像个兵痞。

    他与男人搭话,有说有笑,男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不甚理睬。

    我当时不知怎么,心里就咯噔一下。

    这人……也忒大胆了……

    这不是打罗先生的脸么……

    从前……别说打过罗先生脸的,就是亮了招式的,至今……还没有一个能留下全尸。

    将那张十万的票子,交给手下:去给那位先生,就说是崇玉给的。

    这就是在我知道了此人十年以后,在我看了此人无数张照片以后,第一次……和这位名叫梁皓的漂亮青年,见面。

    也许不算见面,因为他没有见到我,只是我在暗中,见到了他。

    第二次很快就来了,在赌场。

    我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副官打扮的男人,见他要赌,我就让人下了手脚。

    不久……梁皓也跟了来。

    再次见他,他似乎比火车站时的匆忙,更多了些漫不经心,倒是一路在赌场里晃悠,吸引了许多太太小姐们的目光,他却浑然不觉似地拿捏着做派。

    我微微虚了眼,准备稍稍提点,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又是谁的地盘。

    早让人查了,另一个男人叫王全,以前山楞子里土匪头子出身,被岳维仁将军在不久前收编了。

    桌上出着老千,那个王全似乎看出了些门道,输了钱便开始耍赖。

    梁皓却还帮着他,我有些看不过眼,一阵火蹭的就窜起来。

    他们如此这般,究竟是要怎样?

    这王全连罗先生的墙脚都敢挖,难道就不怕把自己也玩进去么?

    这梁皓还这么由着他?

    事情这么着,连我都看不过眼了,去跟罗先生说:要不要派人整治一下?

    罗先生正在看书,淡淡地说了一句:这是怎么了?

    他……

    罗先生放下书:时候未到。我自有打算。

    我没问那打算是什么,但我不久就知道了。

    罗先生想为梁皓捐一个官。抵了三个好地段的赌场给银行。

    我心里压着一团火,就去找罗先生……他以前从来不会这样……他永远是最冷静,决断,又下手无情……这次……凭什么拿我们自己兄弟的,去贴一个……那样的人?

    我跪在地上,言辞激烈地陈述了自己的想法。

    罗先生叹了口气:你先起来。

    我不起来,我说。

    你懂不懂一个道理?若要取之,必先予之。

    你以为,他是我们平日里说动刀子就动刀子的大混子?

    他是军要。

    虽然现在没有职位,但手里是有人的。

    如今风头正劲,我们与之龃龉,总得不偿失,不如以退为进,顺势而上。

    可……我咽不下这口气。我说。

    若他自负,我就让他更自负;若果他轻狂,我就让他更轻狂……物极必反,总是会有机会。

    我不甘愿地站起来。

    思虑不周,妄议,自己去刑房领罚。

    是。

    进展却比我想象中快得多。那是一次庆功的酒会。

    “小金,你进来带梁师长去洗一洗。”

    我走过去,见梁皓已经醉了,一身酒味,就搀着他送他进了浴室。不久,罗先生也进去了。

    在外面等了两个钟头,梁皓倒是先出来,许是被蒸汽熏了,脸上一片红,脚下走路也不稳。

    他穿着浴衣,额前搭着湿发,卧在沙发上一坐就闭着眼没起来。

    不经意地去看他浴衣敞开领口的痕迹……只是一片光洁。

    心下不禁皱眉……罗先生对他,也太斯文,太客气。

    不一会儿罗先生自己也出来了,让我送梁皓去罗公馆。

    心想这还差不多……却没算准,那天柳如絮那个小戏子,居然正跑来见罗先生,结果就在门口撞见了。

    这是谁?

    小戏子一脸不高兴,带着质问。

    平日里,这问话可算点小情趣,让罗先生开心开心,也就罢了。

    可今天,这位被说的,可是正主儿啊。

    果然罗先生吩咐我:把景玉先送到我房里去。

    那小戏子一听,脸就惨白。人都快站不住。

    扶着梁皓躺在床上,他倒是重,我就扶着他上楼这么一会儿,额前都冒汗了,他却像昏死过去一般。我心想这酒量也太差。他就不问点什么么?毕竟刚才那一个戏子那样子说他,好歹是个师长了,好歹……

    说不定是睡着了?

    我试探着开口,找别的话题:梁师长,上次你们到底看出来没有?

    什么……看出来没有?他迷迷糊糊地答。

    于是我就自曝了出老千的事儿。

    他似乎也不在意,就说没看出来。

    我心想他还真……什么都不在乎了。

    他跟罗先生十多年了吧……就让一个戏子……这么当着面问?

    我转身走,他却又叫住我。

    那个……柳什么,总这么来找罗先生?

    我先是一愣,随即在心中就笑了,怎么样……还是在意。

    戏子嘛,总要人捧,得人砸钱,找人罩着。我答。

    推开门,却见罗先生刚进门的三姨太从走廊尽头的门里伸出一个头来,盯着我看。

    我微微颔首,便下了楼。

    新进门又怎样?新宠又怎么样?

    罗先生可是把那位的照片,放在床头,一放就是十年。

    姨太太比不了。

    别说姨太太,就是将来娶了太太,也未必能比上。

    只是这位自从到了上海,尽做些让罗先生没脸的事,摆着的相片才被收起。

    晚上送走了来宾,立在廊上,却见一个身影在夜色中往花园走,只披了一件褂子,竟带了许多孤寂清冷的气质。

    是梁皓……喔,不,现在是梁师长了。

    见我在看他,一个嘴碎的仆人正端着托盘,走过我身边:那位小爷真是俊哪,一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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