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是你不喜欢苏九姑娘?”林氏端着的茶又放回了桌面,抬眼看恭恭敬敬站着的儿子。

    “不是。”顾寻低头道,“娘亲看中的姑娘自然是不会差的。儿子也遇过苏姑娘几回,平日里听妹妹总是夸着苏姑娘,那一日见,也觉得苏姑娘甚好。”

    “那是为何?”林氏皱眉不解。“你别看苏姑娘年纪小,可是中自由一番天地。娘都替你想好了,将来你若是当了将军,家中里里外外还是要靠夫人持,总不能娶个柔柔弱弱的在家?那些菟丝花般的女子,瞧着是好看,可凡事都得让你心,你可受的住?”林氏顿了一顿,迟疑道,“莫非你也嫌弃苏姑娘在外抛头露面?”

    “怎么会!”顾寻道,“我虽是在军中几年,可自小也是在家中长大的。看多了那些娇滴滴的小姐姑娘,瞧着过去都是一个样子,说起话来就像是饿了好几天似得,原本就腻歪得很。这会看到苏姑娘,倒也是眼前一亮。然则,儿子却只是欣赏苏姑娘女中豪杰。至于娶妻之事,却是半点想法都无。”

    “傻孩子。”林氏笑道,“你总有一日也要娶妻生子……”

    “娘,我志不在于此。如今我只请了一个月的假期,能在家中呆得几日?我既娶了人家,却不能日日与她相处,岂不是白白耽误了人家姑娘?苏姑娘是个有志向的姑娘,若是像养家花一般将她养在家中,岂不是埋没了她的才华?于人于己,儿子都觉得,不能以一口头上的婚约约束了彼此。若是儿子同苏姑娘有缘,日后必定结为连理,若是无缘,便是强扭的瓜,也甜不了。”

    顾寻字字句句字正腔圆底气十足,显然是原本就想好了说辞的。几句话倒是把林氏堵了回去,林氏思索了片刻,不免有些气馁。原本她也是抱着满腔的热血,想把苏白芷这块宝贝拉回家里,可就今日的事情看来,韩敛似乎对她也上了心。林信生几次三番点醒她,让她要么趁早下手,要么就别动这个心思了。她咬着牙,想从儿子这边入手。谁知道,儿子又不放心上。更何况,她委婉的同刺史大人提过,刺史却是横眉冷对呵斥她道,“寻哥儿将来强途无量,岂能取一无名女子为妻?”

    想来想去,这件事里,倒是她一个人剃头担子一头热。如今儿子升迁极快,苏白芷再强,毕竟也是平民,若是儿子将来能有更好的前程,也的确有些委屈了儿子。

    “罢了罢了。”林氏摆了摆手,“幸好苏夫人同我是打小的姐妹,不同我计较这事。我去同她说说道个歉。”前几回她提起时,姚氏也并未表现出极大的热情,幸好……

    过得几日,林氏去寻姚氏时,顾寻琢磨了片刻,也跟着去了。

    站在苏家的门口,顾寻倒是眼前一亮。院子虽小,却是打点的井然有序。院子里整整齐齐摆着几个簸箕,晒着香料,散发出好闻的味道。苏白芷就站在院子中,似乎刚刚忙完,身上还围着围裙,低着头,汗水在阳光下晶晶亮,跳脱在发梢,越发显得肤如凝脂。

    顾寻不由地想起那日刚刚从水里救出苏白芷时,她脸色苍白的模样。百变的苏白芷,在不同的角落发散着不同的光芒。

    苏白芷一侧头,便看到门口站着的林氏同顾寻,远远地福了福身,喊了句“顾夫人,顾大公子”,姚氏闻声,从屋中出来,见是顾寻,也甚是欢喜,连忙迎了二人进屋。

    四人聊了会天,姚氏见林氏似有话说,便打发了苏白芷去给旺财喂食,林氏又遣了顾寻去帮苏白芷,两个小辈就这么被轰出了门。

    寻常的姑娘,若是同陌生男子相处,许是已经羞羞答答不知道说什么好。苏白芷倒好,大大方方地带着顾寻去喂狗,喂了狗,又带着顾寻去浇花,然后便是晒香料,进地窖里搬动存香的瓦罐。一点都不跟顾寻客气,搬不动便让顾寻帮把手。两人至最后,倒是默契了许多。

    直到两人忙完,都是汗流浃背。苏白芷这才递了帕子给顾寻擦汗,笑道,“今日正好顾公子来,一个时辰倒是将我两日的活都忙完了。”

    “苏姑娘倒是不怕劳役他人。”顾寻也不在意,却是在言语上讨了些便宜。

    “我听顾云说过,顾大公子不拘小节,乐善好施。想来帮小女子这点忙,顾公子也是乐意的。”苏白芷浅笑道,又从身上掏出了半块玉佩,递到了顾寻面前。

    那半块双鱼吊坠儿,自从第一次林氏上门之后,姚氏就执意要让她带着。直到前几日,她才知道,那便是儿女定亲的信物。方才见林氏来,看她时眼神颇有躲闪,而顾寻一个公子哥儿被她劳役了半天也无怨言,她便猜到他们的来意。

    是以方才她才颇不厚道地让顾寻做了许多的事儿。反正免费的劳力难得,一个心有愧疚的劳力,更加难得,能用就用了。

    “苏姑娘一早便看穿了顾某的来意,竟是不怨?”顾寻从身上也掏出了半块双鱼坠儿,同方才那块倒是配成了一对,望着倒是团圆了。

    “顾公子一直在苏九左右,不就是要告诉阿九缘由吗?”苏白芷一摊手,“方才我一直等着顾公子开口,怎奈顾公子只埋头做事,阿九心中着实有愧。见你如此认真,又不好拦了顾公子毁了顾公子的雅兴。”

    “真是难为苏姑娘了。”顾寻咬了咬牙……是谁说的苏白芷贤良淑德颇有大家风范,如今看来,就是个睚眦必报的小女子。不知不觉就让他先赎了罪……真真是……

    “好说好说。”苏白芷笑眯眯地望着顾寻。

    “不论如何,顾某退亲,是顾某的不是……”顾寻正要道歉,却听苏白芷拦住,面露不惑道,“顾公子何时结了亲,我倒是不知。这玉佩,不过是娘亲与姐妹的相认之物。今日顾公子寻来,我便还了顾公子罢了。至于顾公子结亲之事,怕是与苏九无关,苏九也无意探听顾公子的私事。”

    他娘的。顾寻子再温吞,那也是在军营那帮兵痞子中呆过的人。这会是真真的想骂话了。这苏白芷可真是够厉害。一两句话,倒是把结亲的事儿推了个干净。可她说的偏偏在理。这结亲的事儿,只有两家人知道,若是真真说起来,也是两家的戏言,并无媒妁之言。

    这是吃了暗亏啊暗亏啊!顾寻眼珠子一转,挨着苏白芷弯□去。苏白芷只觉得眼前一道影笼罩,强烈的压迫感袭下,便听到顾寻刻意压低的声线,如古钟沁铭般浑厚,“苏九妹,韩寿那日给你的玉佩,你可收好了?”

    “……”苏白芷倏然抬头,“你……你看到了……”

    那道压迫感渐渐消失,顾寻挺直了背笑眯眯道,“我自小便同韩寿厮混在一块儿。纵使后几年不常见面,可他依然是我兄弟。那日我见他偷偷塞了块儿玉佩在你手里,便明白他对你的心意。这夺人所好的事儿我是断然不会做的。”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苏白芷脸一红,顾寻已经背过身去,“你我虽不能结亲,可韩寿也曾同我说过,他同你哥哥苏明烨关系甚好,我家妹妹也甚是欣赏你。既是如此,你也就如我妹妹一般。将来若是有事儿,你大可来寻我。”

    “那苏九可就却之不恭了。只愿顾大公子早日成为大将军,也好让苏九攀个高枝儿。”苏白芷福了福身,抬头时已是满脸笑意。

    顾寻闻言,浅浅一笑,人却是蹲下去逗弄旺财。

    “听闻十年前抚远将军宋良身边也有只战犬名唤‘旺财’,那狗十分乖巧,能知人心意,又极其敏锐。曾经还在战中救了宋良一命。宋良死后,那狗竟也绝食,没几日也随着宋良去了。如今军营中的人,若是有贴心的犬,也好叫旺财。”

    “你想太多了,我这狗叫‘旺财’,只是希望自己能财源广进罢了。”苏白芷脸一僵,愣愣地回答道。

    过得几日,林氏不知是否因为退亲之事内疚不已,每日里便常常派人送些吃食到苏白芷家中,又常常邀了姚氏过府,苏白芷也常在邀请之列。

    原本林氏是把苏白芷当作媳妇儿的人选来观察,难免带着审慎,如今少了这层障碍,反倒是打心眼里将她当作女儿来疼。顾寻走后,两家的走动却更加热络了。

    隔年秋季,有个消息却将苏白芷从赚钱的高涨情绪中震出了片刻。

    那一日,苏明烨难得带着万分激动的情绪,冲到了苏白芷的香料行里,苏白芷见他激动地都快说不出话来了,赶紧给他倒了杯水。

    苏明烨摆了摆手,深吸了一口气,方才说道,“妹妹,你猜状元郎是谁!”

    “啊?”苏白芷愣了愣,这才想起来,今年是皇太后五十大寿,大赦恩科。而正科,本应该是明年。所以苏明烨这一年,几乎是拼了老命在念书。韩寿和秦仲文走后,苏明烨俨然成了族孰中数一数二的人,颇获得先生欢喜。

    可这状元郎,她怎么知道是谁?

    “状元你认识!”苏明烨笑着道,“大齐第一位连中三元的状元,竟是韩寿!”

    “啊,他真中了状元?”苏白芷愣愣问道。

    “是呀!他真的中了。还是三元及第!”苏明烨抚掌道,“今日我得知这消息,也是晃了半天神才知道,这就是韩寿。你别看他平日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理,可他肚子里可都是墨水。这小子,真是能耐了!”

    苏明烨乐呵呵地在那说着,苏白芷的耳边却一直回想着韩寿的那句话。

    “我一定会让天下人都认得我韩寿。”

    他竟是做到了。

    那个曾在最初被她当作登徒子,又在后来帮了她许多的人,如今不知身在何处。

    抚着袖中那块温润的玉佩,苏白芷的嘴边突然漾起一丝浅笑,“哥哥,明年此刻,若是哥哥也考中了科举,妹妹我就将生意做到京城去。你做你的文状元,我做我的香状元,如何?”

    “文状元,香状元……好!我就做我的文状元,你便你做的香状元。为了妹妹的这句话,哥哥便是拼了命,也要夺回状元!”苏明烨抚掌,对着苏白芷,两人突然就这么傻傻地笑开了。

    姚氏拎着食盒子站在门口,就看着吃吃傻笑的一双儿女,一股暖意从心底里漾开。

    作者有话要说:莫愁前路无知己——说的是苏白芷和顾寻。还有许多欣赏苏白芷的人……

    天下谁人不识君——说的是我们伟大的状元郎韩寿哥哥……当然,将来苏明烨或许,大约,可能,也许……有这个殊荣。

    苏白芷十三了十三了……香状元之路开启。

    ps:希望姑娘们踊跃参与到剧情的讨论中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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