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棋局,再看看棋桌前唯一的棋手,霍祁淡淡道:“听说你近来听故事听得很投入。”

    “嗯……没有。”席兰薇耸了耸肩头,轻声一叹,“前两天觉得还好,越听越觉得无趣,接下来的故事臣妾都知道,就不想听了。”

    “……”于是霍祁认真想了一想,拿了两颗棋子起来在手里磨了一磨,“那也不至于无趣到自己跟自己下棋……罢了,朕替你把故事编得有趣一些。”

    不远处繁茂的枝叶骤然一阵晃动,响声不断,再过片刻“咔嚓”一声,继而一声低呼,是有东西落了下来。

    “……”霍祁和席兰薇一并看过去,无言以对。宫人们很是惊了一阵子,都止不住地往后缩,但看看皇帝和惠妃都如此冷静便也安心了——大抵是皇帝的暗卫吧。

    楚宣站起来,看了看折断在地的一大捧树枝树叶,再看看溜达过来“品尝”树叶的小鹿,定了定神,躬身一揖:“陛下……惠妃夫人!”

    行走江湖多年,鲜少犯这么引人嘲笑的错误。实在是皇帝的近一步安排让他有点胸闷气短,脚下力道一不对踩断了树枝,下落间连轻功都忘了个彻底。

    阴着脸随二人一并进殿。悦欣殿中,霍祁风轻云淡地品茶不言、楚宣面上乌云密布地也品茶不言,席兰薇的目光在二人间荡了好几个来回,终于忍不住问道:“陛下到底……怎么让那故事有趣一些?”

    怎么想都觉得那些个故事是张家安排的,他如何改?

    .

    隔了一天,小霜再来给她讲故事的时候,还真不一样了。似乎多了些玄妙的味道,描写也更加细致。譬如多了许多风景,风景中偶尔还掺杂些神鬼作祟的感觉,什么她晋封之日“一条金带划过天边”,什么帝姬出生之时“悦欣殿上祥瑞之气萦绕”……

    总之字里行间比上一话要玄乎多了,感觉换了作者,又或是改了思路。

    在简小霜说到“那签文是‘东边月上正婵娟,顷刻云遮亦暗存。或有圆时还有缺,更言非者亦闲言’。”时,席兰薇陡然一击案桌:“什么?!”

    这确实是楚宣给她的第一支签的签文,一个字都没改。这事,应该就四个人知道,楚宣、霍祁、她自己还有圆信师傅。

    想也不能是四大皆空的圆信来编这些个玄乎的故事,那楚宣和霍祁……

    不管是谁,到底什么意思?!

    .

    午后哄着安玉入了睡,席兰薇拿过那几张写着第四话的纸往宣室殿去。

    入了宣室殿,却见霍祁也在听故事呢……

    袁叙讲得感情深入、眉飞色舞,霍祁听得津津有味,席兰薇挑了挑眉头,犹豫着要不要一起听一会儿。

    “你来了?”霍祁察觉到有人入殿而未通禀,看向她一笑,倒是直接打断了袁叙的生动描述,笑问她,“有事?”

    “嗯……”席兰薇抿了抿唇,将几页纸放在他案头,“这故事……到底怎么回事?”

    “……你问下文么?那朕也不知道,这不是正听呢么?”他答得认真得很,好像下一句就是要询问她是否一起听了。

    “……”席兰薇静了一静,近一步追问,“臣妾是想问,是不是陛下编的?”

    “……你傻么?若是朕编的,朕还不知道下文?”他眼中一脸鄙夷,说得她面红耳赤。

    霍祁笑了笑,指了指旁边的席位让她坐,又让宫娥上了冰镇酸梅汤来给她解暑,才解释道:“楚宣编的。”

    ……怪不得那天听了他的话,楚宣那么一身功夫还是从树上直接掉了下来。

    “政事无聊,这么一来倒还有趣了些,也亏得张家费这个心,朕也觉得挺有意思……”

    他这么说着,面上始终笑意闲闲。顿了一顿,又详细地解释了下去。

    原是张家有意要除她,法子很简单,让全天下认定她是“妖妃”,皇帝总有不得不废她的一天。

    所以宫中蝗灾只是第一步、把南方蝗灾也牵扯到她身上是第二步。第三步,便是把这事闹得人尽皆知,让街头坊间提起“席兰薇”这三个字皆怨愤唾骂,她也就离死不远了。

    可惜了,这回禁军都尉府没有那么废物。

    第三步铺开之前,整套的安排就呈到了霍祁案头。彼时于霍祁而言最简单的法子自是差人捉拿,但这么做也有个坏处——青楼、酒馆、茶肆均是人员杂乱的地方,官府进去抓人,很快就会传遍全城,倒时又是一番议论,且也是很好利用的议论,他不占理。

    是以被政事弄得眉头难舒的霍祁顽意大起,安排楚宣去做同样的事。那边写好的几话故事他已拿到手,“体贴”地考虑百姓们若同时听两本截然不同的故事难免混乱,便嘱咐只需在细微之处改写便是,安排去说书的人甚至完全照着那边的故事先说都不要紧,而后剧情慢慢展开、转折处再显出不同来,容易接受些。

    “本来是让楚宣寻可靠之人去写,赏金十万两。”他语中停了停,无奈一笑,“结果他说他师叔寿辰将近,最近缺钱花……”

    所以就成了楚宣自己接了这活,没想到写到一半,霍祁为给她增点乐趣,要求改故事……

    撇了撇嘴,席兰薇嘟囔了一句:“早知道不问了……”

    霍祁一愣:“……怎么了?”

    一声长叹,她神色恹恹地喝着酸梅汤,一口接着一口喝了小半碗,才道:“又不是没听过故事……如此说来,必定是在剧情一转再转间,‘蝗虫精’验明人身成了好人、张家成了恶人,最后邪不压正,惩恶扬善之后皆大欢喜,是不是?”

    “……”霍祁沉然想了想,不得不点头,“大概吧。”

    于是又知道剧情了,十分扫兴。

    仔细想想,若当真连故事也不听,又实在是连一解烦闷的事都没有了,席兰薇戚戚抬头,望向他说:“打个商量可好?能否不总提‘蝗虫精’这事?弄成会招蝗虫的狐妖、蛇妖、猫妖也好啊……”

    “咣”地一声,殿顶传来一声闷响,好像有人带着无法压制的怒意,一拳狠砸在砖瓦上。

    ☆、151 生枝

    和张家对着安排这种局抗衡也是无奈。张家现下没有自家人在朝为官,许多罪名不能直接牵上、查着也困难些。

    于是在故事讲到第十话、初现转折的时候,街上变得更热闹了。

    此前,街头巷尾的“布告”只有一种,是说惠妃为妖、蛊惑君心为祸天下,已然引起南方蝗灾,连后宫也不得安宁。采选时有家人子被下毒,也有家人子被蝗虫吓得不轻……总之说得席兰薇劣迹斑斑,不管有怎样的美貌,还是让人一想就生厌。

    眼下,在书中故事转折后,连布告都开始了“叫板”。

    起初,是原来那说法贴在一边,另一边必定会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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