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出宫后还能活得舒心,那便只能让你在宫里好好过了。废你后位不是难事,估计六宫上下乃至满朝文武都要拍手称快,不过负了苍天,我可吃罪不起。”

    他又一声叹息,似乎对此大是无奈、觉得上苍丢了好大一个包袱给他似的。扯了扯嘴角,闲闲又道:“事已至此,你还是安心当我的皇后,好好过日子吧——就算对你太好迫得你说了这些是我的错,也不至于要让我遭天谴吧?”

    席兰薇愕得回不过神来,持着锦帕的手也就此顿住。脸上已干净了许多,但犹有些许痕迹挂着,他看得一笑:“好了,二弟在我是无耻之徒,他可以待妻子不好,但我做不出这样的事来,让你再经一遍冷落我也做不到。”

    他说着,倾身凑近了她些,伸手将她握在手中的帕子抽了出来,给她继续擦着脸上的泪痕,又道,“你现在肯说,就是信得过我,比上苍更不能负的便是人心。我刚才……”他语中一停,反思了一番自己适才的冷言冷语,含歉说,“不是有意吓你,实在是……多少有些气你瞒了这许久。”

    “嗯……”她闷声应了一下,又怔了一会儿,终于破涕为笑。双臂仍环着紧环着自己,笑得浑身都轻打着颤。他也衔着笑意,看了一会儿,伸手一把将她揽进了自己怀里。

    相对于计较于她的所谓前世、而后废了她,霍祁更愿意相信“缘分天定”。

    若缘分当真都是上天注定的,那他和她这番相识绝对算是缘分。死过一次的人,换了一种活法走到他身边,若非上天有意安排,实在难以做到。

    “也或许这一世才是对的。”他思索着缘分的奇妙,缓而说道,“许是你上一世走错了,才碰上了霍祯。故而上苍看不过去,非要纠正一次不可,才这么重活一世。”

    “大约吧……”席兰薇笑了一笑,听出他口气宠溺,是有意在哄她,倒也乐得信他这番哄人的言辞。

    霍祁撑身站了起来,又伸手去扶她。瞧了瞧外面,压声向她道:“自己去侧殿取水洗干净,若叫宫人进来,还要道我怎么欺负你了。”

    “诺……”席兰薇一福身,静了一静,颔首道,“多谢……”

    “……这么客气?”霍祁眉心一皱,大是不满“你说客气话一点也不好听。”

    下一刻,怀中被一轻撞,低眼看去,她侧倚在他胸前,紧搂着他,低语呢喃地又说了一遍:“多谢。”

    “嗯……”霍祁沉吟一会儿,“这回好多了,但是……”

    他抬起双手,扶着她的肩头将她“支”了起来,板着脸一本正经道:“快去洗脸,不许在朕身上乱蹭。若一会儿有朝臣求见,看朕一身胭脂像什么样子?”

    “哦……”她讷讷一应,目光从他已沾了些印迹的前襟上一扫而过,颔首又说,“那……臣妾梳洗完,就先回翊祥宫了,还得哄着阿玉用晚膳。”

    “嗯。”霍祁点了头,在她离开之前又拉住了她,话语低低的,在她耳边叮嘱说,“前尘往事不必挂心。这辈子,你只要记得,你就算死后入葬也是‘霍席氏’——是我霍祁的霍,和霍祯半分关系也没有。”

    ☆、178 大婚

    十一月初二,册礼、昏礼若常举行。虽则已很寒冷,但是个晴好的天。

    天子大婚,已经许多年没有过了——霍祁尚未有过正妻,如此数算起来,城中居民上一回见到这场面,还是先帝迎娶皇后的时候。

    是以人声鼎沸,在皇家仪仗将要行过的大道旁拥满了人,互相挤着、张望着,都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不论这位皇后先前有过怎样传言、不论她是妖还是天女下凡,都敌不过此时此刻人们心中的好奇——一睹皇家昏礼才是最要紧的。

    未曾见过先帝昏礼的年轻人觉得,这大抵是这辈子唯一一次得见天子大婚;见过先帝昏礼的老人则觉得……一辈子见两次天子大婚,可不是人人都有的机会。

    .

    席兰薇是提前一日回到席府的。对此,她好生埋怨了一番霍祁画蛇添足——入宫都那么久了,昏礼么,行一番同牢合卺便是,他偏生要从迎亲开始。

    彼时她眉目一番,口吻淡淡地道:“陛下怎的不把‘纳采问名’、‘纳吉纳徵’也一并办了呢?”

    “哦……那不行……”霍祁神色平静,支着额头打了个哈欠说,“就算纳吉是‘不吉’,我也得娶你,何必被这个卡上一道再多留个话柄?又不能中间差这一步,是不是?”

    ……罢了,他横竖都有把歪理说正的本事。

    而后,席兰薇把“那怎的把‘请期’也剩了?”一问噎了回去——他必定要说,吉日是礼部择的,必定妥当,还“请”什么“期”?

    .

    昏礼自是在黄昏才行,却并不意味着双方可以睡到日上三竿。席兰薇被小霜唤起来时,天都还没亮。缓了缓神,便听得珠帘的轻响,宫娥们鱼贯而入,服侍她盥洗更衣。

    端坐镜前,两名年长的女官恭敬地上了前,为她梳妆。

    胭脂水粉施得薄厚适宜,衬得肌肤似雪似玉又并没有喧宾夺主,一眼望过去,仍是她原有的姿色最是让人惊艳,粉黛皆不过用作衬托罢了。

    席兰薇望着镜中,恍惚了好一阵子。

    虽则保养得宜,她也到底二十三岁了。和入宫那年的容貌相比,说不上“老”,也总归不再那么年轻了。

    岁月的痕迹总是有一些能看得出来,许并不真印刻在容颜之上,也到底留在了眉梢眼底之间。

    此时镜中的自己,却被这妆衬得……好像又年轻了几岁。

    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上次这样坐在镜前梳着新娘的妆时……那是嫁给霍祯的时候。妆和现在自然有些许不同,那会儿,是照着亲王王妃的仪制来的,这一回是皇后,更隆重了许多。

    深深地沉下一口气,席兰薇稍侧了侧首,看向窗外。才刚破晓,阳光淡淡的,她凝神于天边的那抹红晕片刻,无声地笑了出来。

    大概……真不是“天意弄人”而是上苍有意让她重活一次来弥补前世的凄惨吧。

    这一世,什么都有了。儿女双全、父亲健在,霍祁知道了她的往事也不作计较……

    如今,就连她重生之时不曾再奢求过的昏礼,也有了。

    好像都挑不出对哪里不满了,只觉什么都好。从前二人间的种种不睦也好、后宫的明争暗斗也罢,都不过是个插曲罢了。在她心里,早敌不过这种种美好半分。

    .

    “国公。”外面一声简短的见礼声传进来,席兰薇抽回神思,将目光也转回来。视线在门口一停,连忙起了身,颔首一福:“父亲。”

    “嗯。”席垣稍点了下头,安静地审视她一会儿,遂笑道,“很漂亮。”

    席兰薇双颊微红,抬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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