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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死死咬着牙,越过那些认识的与不认识的朝臣,一步步走过去。/直到口中传来腥甜之味,她才知道原来她已经咬破了舌尖。

    身上穿着冕服的刘秀是她不曾见过的,她看到他微微动了动,冠冕上的十二旒玉珠不停地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声音,却也扰乱了她的视线,看不清他的脸,看不到他的眼睛。什么都看不到,她甚至不知道,对于她的到来他是欣喜的,抑或是复杂的。

    只是此时她心中再也明白不过,王座上的那个男人是陌生的,再也不是那个带着温柔的笑容,拥抱着她的刘秀了。

    咽下口中的腥甜,与刘黄和刘伯姬一道跪伏于地。

    “贱妾氏参见陛下。”清晰,而冰冷。

    刘秀顿了一顿,才慢慢地吐出一个字:“可。”

    简简单单一个字,不再是她记忆中的温润,熟悉的嗓音里带着她不熟悉的铿锵之气,带着谈笑用兵的果断,带着发号施令的不容置疑——不是,不是,他不是文叔!

    她猛然抬头,他是建武皇帝刘秀,不是她的刘文叔!

    心头一松,不是,不是。

    她昏乱地想着,做皇帝的是刘秀,停妻再娶的也是刘秀,他们都不是刘文叔,真正的文叔不会辜负于她,不会再纳旁的女子;真正的文叔只想安居于世,做一个平凡的素衣草民,而不是杀伐狠戾的皇帝陛下。

    她听到刘秀在说着些什么,也听到黄门在宣着些什么。贵人?贵人?什么是贵人?什么是贵人?心头浑浑噩噩,一时之间竟是不知今夕何夕了。

    刘伯姬悄悄扯着她的衣袖,低声:“丽华,还不快谢恩!”

    她茫然地看了刘伯姬一眼,谢恩?谢什么恩?贵人是么?淡漠地阖上眼脸,伏地谢恩:“贱妾,拜谢陛下隆恩!”

    常侍捧来印绶,躬身双手托至她面前,她极力控制着双手的颤抖,口酸涩而疼痛,疼得无法呼吸。她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咬紧了牙关,慢慢地接过。

    刘秀,原来这便是你的态度,你遣傅俊星夜来迎,原来这就是你的“必骑奴侍僮,夹毂节引,再迎一次”原来,这便是你的“心中藏之,何日忘之”

    真是要……拜谢陛下隆恩啊!

    印绶在手,突出的棱角,微一使力便刺破了掌心,有温热的血流出,沾染到印绶上,粘粘滑滑的,顺着手腕,滴落到紫色的衣袖上,变成深重的一圈血污。

    脏了。

    眼界中忽然出现一双赤舄,半隐在深色的冕服之下,宗彝、藻、火等刺绣的图案在眼前晃动着,她慢慢抬起头,目光掠过绣有日、月、星辰、山、龙、华虫的玄服,冠缨系在下颌,隔着十二道玉旒她看到了那张让她魂牵梦萦了整整两年的脸庞。

    不再如三年前那般的温润如玉,眼角眉梢之间隐带凌厉,眉间有三道纹路,那是只有时常皱眉才会留下的……

    只隔两年,往日万般的熟稔尽数被陌生替代。口如被一把驽钝的刀在慢慢地割着,益发的疼痛难忍。因为疼痛,眼睛渐渐地被雾气弥漫。

    眼前的人忽然伸出双手,重重地将她摁进怀里,带着满心的激动、欣喜与悲伤,带着隔了两载生死相离再重逢的感激、伤怀与不舍。

    她陡然清醒,才发现不知何时,刘黄姐妹与满殿的朝臣内侍都已经离开了。

    只是,环绕着她的还是记忆中的那副膛,带着温热的暖意,与满心的爱怜。她闭上眼睫,冰封的心逐渐软化了下来,想搂着他恸哭一场,将满心的委屈、恐慌与怨愤统统哭于他知道。

    怨他抛开她两年之久,恨他与别的女人生儿育女……

    手一松,印绶滚落在地上。

    “啪”的一声。如同心头被重重一击,她猛然睁开眼睛,手按在他的前,使力狠狠将他推开,后退一步,恶狠狠地看着他。目光触及被她手上的血弄脏的他的冕服,与青石砖地上的贵人印绶,终于想起来她现在在做什么。脸色淡漠,缓缓跪下:“请陛下恕罪。”

    她这般模样,让刘秀心中愈发的疼痛,他伸手去拉她:“丽华,你不要这样,快起来,快起来……”

    丽华将头抵在地上,声音不变:“贱妾不敢。”

    刘秀蹲下身子,将她拉起来死命搂进怀里,咬着牙,压抑地低叫:“丽华,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我知道你怨我……,可眼下我只能如此权宜……我只能如此……”因为心头的疼痛,声音便十分的沙哑。

    丽华任他抱着,一动不动,只是淡淡地道:“陛下不必解释,贱妾明白自己出身几何,岂敢与……皇族之后相比?陛下放心,贱妾必不使陛下为难。”既然自己被封了贵人,那郭氏便必然是皇后了吧?

    虽然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可是心为何还是这么痛?

    “不,”刘秀紧紧抱着她,腾出一只手按住她手心的伤口,眼睛却死死盯着殿中嵌金铜柱,咬牙一字一句地道:“你要等我为你铺平道路。丽华,我说过,刘秀今生,绝不相负!”

    第70节:第六十九章:贵人2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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