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去续碳,梁季玄忙跟着要去打下手,却被梁季青一把按住了,“你好生坐着,我马上回来。”

    梁季青出了门,梁季玄坐在床边百无聊赖,他打量起了整间屋子。屋里没了火源,一下子清冷了不少,本放着炭盆的那块地上,周遭都是星火黑印子,洁洁净净留下中间一块正圆印痕,倒是颇为吸睛。梁季玄盯着那块圆印子发呆,他还想着方才那报纸的事情。

    华昌同兴安,两家报社近一个月的报纸里头,就独缺了份华昌九月一号的,现下兴安同日的那份也被哥哥拿走了,这着实是由不得他不多想。他思忖着,眼神儿飘忽着挪到了旁边。窗边桌角堆了堆杂物,他隐约看到那支棱出了个边角,米白,发黄,好像个信封。他嘘着眼往那细望,那片米白里头隐隐掺了些墨黑印痕。

    “阿玄,你坐着发愣干嘛呢?”梁季青回来了,他衣着得薄,天凉冻手,他立在原地合着手哈气。

    “哥!”梁季玄猛地站起来,他抢先一步跨了前,生拽着梁季青坐下了,“你先坐着休息,这火我来升!”

    梁季青一脸莫名其妙。

    端着那盆子碳,梁季玄把他放回了原位,他背着梁季青,小心挪着站位,尽力自然地挡着那支棱出来的信封一角。

    “阿玄啊,我最近总是会想起些小时候的事情。”身后,梁季青颇为感慨地同他话家常。

    “啊嗯... ...”梁季玄此时却无暇顾及,他应着,嘘着眼去看那封上的字。那信封只剩了一半了,将将倒斜卡在桌后。和... ...他隐隐看到一个和字;上头是个隐了一半的竖钩,和半那撇。

    梁季玄手一抖,钩子坠了地,砸在炭盆里,溅起一地火星点子,他生骇着往旁大跨了一步,猛撞上了那堆子杂物。那群物件哐当作响,带倒跌翻了大半,好一片狼藉。

    “季玄你没事儿吧!”梁季青忙冲过来,他皱着眉一把拽着梁季玄查看。直确保了他无事,才好容易长舒了一口气,他抚了抚梁季玄发尾,“下次当心着些啊。”

    梁季玄靠着桌子蹲坐着,他默不作声,只猛点了几下头,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不敢看梁季青,他下意识摸了下大衣,刚卡在桌后的那半边信封此刻正完好地藏在他的口袋里。

    那只是半个信封,里头的信件早已不见了。梁季玄窝在偏房床上,他此时心都还砰砰直跳。他颤着手,把那大衣里头藏着的信封掏了出来。封壳正当间收件人落的梁季青的大名,边角落的发件地,正如他所猜,果然是永和镇。永和镇底下,补记了行小字,记载的是发件时间,具体日子在裂口那头,只看得到个月份,九月。

    九月... ...九月... ...

    他是九月三号动身从永和镇前往北平的,在那之前,母亲同他言的是一直未联系上哥哥。按此推论,九月期间,哥哥同家里至少一来一回有过两轮书信往来,或者至少发过一次电报。

    不对啊... ...

    梁季玄愣了神,他这回子起码同梁季青提了两次回家的事情,但哥哥每次反应都很大。哥哥有事在瞒着他,这个事实如当头棒喝,让梁季玄止不住地发闷发郁,他心头升起了些异样。

    莫不是家里头出了什么事情了?

    梁季玄猛地回过了神,他突然想起昨个夜里,在巷子口看到了疑似福伯的人,还有大黑狗。他心里头本是不信的,他本觉着那是慌乱情况下的错觉... ...但现下来看... ...莫不是真出事了。

    梁季玄心头一凉。

    “阿玄,你还好吗?”门外传来了叩门声,是梁季青来了,“我能进来吗?”

    “哥,你进!”梁季玄急着把那信封塞到了枕头底,他慌忙坐了起来。

    “我同你煮了些红糖姜水,”梁季青笑了笑,“刚摸着,觉得你手凉得浸人,怕你着了寒,还是喝些热的暖暖身的好。”

    “哥,”梁季玄坐在桌旁,他小口啜着那滚烫的红糖水,面上犹豫,“我不在的这几年,家里头还好吗?”

    “从母亲同我来往的信上看,一切还好,无甚大变故,”梁季青愣了一下,“怎么了,突然问我这种问题?”

    “没没没... ...”梁季玄猛摇着头。梁季青既不愿告诉他,肯定是有他的理由,他也不好强问,倒不如私底下再自己查查。

    梁季青依旧笑着,他的目光从梁季玄身上,跳到了身后的床上,他面上忽地一愣。梁季玄回头一看,他心头猛地一颤,暗道不好。刚藏得匆忙,那半个信封将将从枕头底下露出了小半个角来。

    梁季玄这下子冷汗都出来了,他‘砰’地放下碗,嗫诺着,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梁季青却是如常地收回了目光,他笑盈盈敲了下桌子,看不出何异样,“快,趁热喝完,别愣着了。”

    直待梁季青收了碗,合上门出去了,梁季玄这颗玄着的心才算是真放下了,他长舒了口气。

    梁季玄合衣躺在床上,他看着这半截信封愣神。

    是时候同家里联系联系了,他想。

    tbc.

    第33章 叁叁.九月七

    桂酒胡同,是个顶奇异的地方。

    僻静得未免有些过分了,临了黄昏,依旧是一片萧条景。见不到一家一户来往进出,甚至连点子厨火烟熏都没有。

    陪着梁季青出来点灯笼,梁季玄心里头一阵犯嘀咕。

    尚未入夜,梁季青早早就出来了,他就着洋火,一盏一盏把那红灯笼点亮,先右再左,他点得慢条斯理。那点子红一簇簇一蓬蓬缓慢在夜色里迸开,红逾浓,夜愈深,那些子稠红把零星无几的天色吞噬殆尽。待点到左边一列最后一盏的时候,梁季青停了手,他甩灭了手上洋火,柴头熄了灭,残了个乌涂黑影儿,袅娜引出缕细弱白烟。天,彻底黑了个透。

    “哥,今儿个杜若白怕是不会来了吧?”梁季玄心头生疑,“白白费蜡,没甚必要吧。”

    “我们这儿,巷子深,路窄光隐,为邻里路人的留些光亮也算是助人助己吧,”梁季青抿嘴笑了笑,“再说了,你带来的那只大白猫可有多日没回来了啊。我给他留着灯,也是免得他寻不着路,找不见家。”

    “哥,那你能把这盏也点上吗?”梁季玄犹豫半天还是开口了,他看着那仅剩的一盏灭着的红灯笼,心里难受,“单剩这么一盏,我看着怪不舒服的。”

    “... ...少点根蜡烛,省些油钱不好吗?”梁季青笑着摸了摸那盏灯笼,“其实也不是。这处怕是临了风口,这盏灯笼啊,每次点了火,不一会儿就自个儿灭了,后来我索性就不点他了。”

    梁季玄目光挪到了右面最下边的那盏灯笼上头,那灯笼兀自亮着,烛火在夜风里纹丝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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