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牢前,狱卒颤抖着双手打开牢门,忐忑不安的注视着眼前贵人。

    少主他是见过的,不过他怎么带了个残疾少女过来?众人皆知这混沌牢险恶难测,没有绝顶武功下不去的,少主为何带个拖油瓶?莫非这姑娘有什么深藏不露的技艺?

    “你真要下去看?”少主转头看那少女一眼。

    “当然!”少女答得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少主抱起残疾少女,纵身一跃跳入洞口。

    衣襟猎猎翻飞,风起如刀削。

    “锦地罗,带上轮椅跟着!”沉稳的吩咐声自洞中传出。

    许久不曾露面的锦护卫应声而出,拖起那架轮椅也跳了下去。

    剩下门口一干人等,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睛瞪着小眼睛。

    混沌牢内,东侧。

    庞弯觉得自己确实小看了贺青芦,现下她坐的轮椅,不仅可以自由升降手控方位,甚至还拥有一个非常人化的减震系统,极大的缓解了她前行时带来的痛苦。

    ——这人是天才!她禁不住在心里咋舌。

    前行的两人已经发现了屠苏冰凉的尸体。

    “……完全没有野兽的脚印。”贺青芦蹲在地上,用手沾了些泥土凑到鼻子跟前,“也没有血腥味。”

    “属下看过那双头蟒的尸体,体内血少了一大半,就连梅殿主的血也少了三分之二。”锦地罗站在庞弯身后守着,声音暗哑,“这些血迹只是零头。”

    贺青芦打量着地面乌黑的斑点,沉声道:“看来血流的很慢,他们死得很痛苦。”

    庞弯被他们的对话弄得丈二和尚不着头脑,便推着轮椅朝前滑去。“你怎么知道?”她很是好奇。

    贺青芦皱眉,他不大想对这个傻姑解释,但又架不住对方眼中亮晶晶的期盼,只好指着血迹道:“所有的血斑轮廓都呈现圆形,说明血是自空中缓慢滴落到地面。慈姑和两位殿主身上的血加起来少说也有数十公斤,除非是被人用了极其特殊的法子,不然这里一定会血花四溅。”

    “现场留下的血迹如此之少,只有一个合理解释,那就是血早被引向了其他处,偶尔有几滴溢出也遇到了阻碍,这才会滑落形成圆形。”他挑了挑眉毛。

    “难不成是吸血鬼?!”庞弯惊呼出声。

    贺青芦看她一眼,波澜不惊:“吸血的鬼不知道,不过这洞中确实有吸血蝙蝠。”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个奇怪的黑影忽然悄无声息出现在洞壁上,随着烛火摇曳,忽大忽小诡异至极。

    “什么人?”锦地罗喊了一声,自腰间取出一只木质信鸽。

    庞弯一看脸都白了,大哥!你是来郊游的吗?如此危险的时刻不拔剑不提刀,怎么偏偏出一只玩具鸟?

    却见锦地罗伸手一扬,那木信鸽呼啦啦朝前飞去,没入乌漆漆的深处。

    风起风落,黑影依旧纹丝不动。

    “可能是山石掉进了烛台里。”锦地罗松了口气,那木信鸽在空中飞了一大圈又绕回到他手里。

    哪知话音刚落地,一阵宛如兽爪摩挲镜面的噪音响起,火把于瞬间里同时变暗。就在世界完全陷入黑暗的那一刹那,墙上怪影呼啸着朝洞中人扑来。

    庞弯下意识出金鞭朝空中一甩。

    她不知那东西是什么,但脑海的念头却非常清醒——绝对要保护好自己。

    金鞭呼呼飞身而出,怪影果真如愿没有接近,只是不知为何,鞭子在半空被截住了。庞弯惊慌伸手欲撤金鞭,不想鞭子另一头有谁用力一拽,她便连滚带爬被裹进了一具臂弯里。

    “跟我走。”

    冰冷刺骨的膛,寒如蛇的声音,一切都那么熟悉。

    高悬着的心在一瞬间里落了地,庞弯朝身后人贴近,想抓住他的衣襟借力站起。

    这一抓便察觉到不对劲,为何他身上只剩一些零碎的布条?就连肌也那么僵硬?

    身后人显然没想到庞弯两条腿不能行动,他夹着庞弯二话不说便往前拖,庞弯被拽得来不及控制重心,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啊!”她禁不住吃痛叫了一声。

    这一叫,洞内的光线便重新亮起来,她抬起下巴定睛一看,贺青芦正手持火把朝她这边看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烛火映照的原因,此时他琥珀色的眼睛亮得骇人。

    还来不及开口招呼,头顶大手迅速勾住衣领,庞弯只觉得身体一轻,整个人便脚尖离地被吊在了半空,原来身后人已纵身跃上洞壁。

    她刚想抗议说好歹换个姿势,只听铮的一声,有柄羽箭飞快擦过她面颊朝上飞去。

    噗的一声钝响,那只勾住她的大手一抖,庞弯也跟着晃了晃,

    “不要伤害我师哥!”

    她忙不迭大叫,全身的肌都绷紧了。

    “你确定那是你师哥?”

    贺青芦放下手中的紫金弓,唇线紧抿面无表情,公子哥的戾气流露无遗。

    庞弯纳闷抬头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

    提着她的人,应该是南夷,却又不是南夷。

    或者说,她从未见过那个样子的南夷。

    声音是他,五官也有七分像他,可那人衣衫褴褛,全身的血管都暴胀凸起,撑得皮肤几尽透明,无数蓝紫色的藤蔓蜿蜒攀爬在他躯体上,仿佛是某种变异的未知生物,令人只看一眼就胆战心惊。

    她忽然想起贯众的话:“牢里来了个怪物。”

    头顶人见她目瞪口呆的样子,眼中掠过一丝晦涩,随即大手一紧步伐加快,拎着人坚定不移朝上窜去。

    “放手!”锦地罗从埋伏好的半途窜出,手中寒剑笔直袭来。

    南夷大怒,他本有心放过这两人,怎知对方竟不知死活不愿领情。于是二话不说反手朝前一挥,只听当的一声,寒剑被折成两半落入深渊,只来得及在熔浆中嘟嘟冒两个气泡便英勇就义。

    锦地罗虽身经百战,此时也禁不住吃了一惊:这可是上古玄铁所铸的宝剑,怎会轻易被人类的掌风砍断?

    他不敢怠慢,立刻打起十二分神发起攻击。

    南夷不慌不忙迎战。

    他左手揽着庞弯,只用受伤的右手和锦地罗相拼,竟然还迅速占了上风。庞弯瞠目结舌望着这一切,心里着实诧异,师哥的武功何时变得如此所向披靡?

    只听刺啦一声,锦地罗手臂上有一大块被南夷生生挖了出来,连筋带皮惨不忍睹。

    “师哥住手!”扑面而来的腥气将庞弯惊醒。

    南夷却并未听话,他早已斗红了双眼,浑身煞气四溢,喉咙中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

    砰!一柄金箭破空而来。

    南夷毫不在意赤手去抓,这种暗器对他来说实在小菜一碟。

    然而箭头却在接触到他肌肤的一刹那间产生了不可思议的异变——猛的一分为五,数枚坚不可摧的钢钉以雷霆之势刺破掌风,嵌入南夷膛。

    噗嗤噗嗤!

    避之不及,南夷身子晃了晃,抱着庞弯踉跄跌下了洞壁。

    “放人。”

    贺青芦居高临下站在原地,一袭月白的衣袍纤尘不染。

    他目光沉静望着南夷,就像在打量一只肮脏的怪物。

    南夷冷笑着从地上爬起,吐出一口血沫,开始自顾自拔掉身上的钢钉。随着噗噗声音传来,他的膛仿佛吸饱水的海绵般迅速鼓胀,钢钉被如数逼出,躯干上只有五个浅浅白印,竟然连半滴血都没流!

    “少爷!他果然是怪物!”锦地罗从洞壁上滑下,额间全是冷汗。

    贺青芦皱眉,他丢开了手中的弓,自腰际出一柄银色软剑。

    “公子不要!”

    眼前寒光闪过,差点被摔晕的庞弯终于清醒,她下意识张开双臂,如母**护雏般挡在南夷身前。

    贺青芦一怔,随即抿起薄唇。

    下巴线条紧绷,指关节青白,此时他心中翻涌着很大的怒气,全凭以往多年的教养在克制压抑。

    庞弯不用看也能感受到对方的愤怒——自己的师哥抓伤了人家的得力住手,她还不让人出手处罚,以那小气鬼锱铢必较的斌还不气疯了?

    “公子,求你让我跟师哥说句话。”

    无奈南夷与她情分匪浅,她只好硬着头皮求情。

    贺青芦冷着脸没答话。

    庞弯心想当你默许了啊,转头去看南夷。

    “你以为我会输给他?”南夷见她目光殷殷望向自己,嘴角扬起一个奇异的笑。

    ——不,我是怕你一时控制不住将他们全杀死了。

    庞弯不敢说出心底的真实想法,只是极其柔顺的劝道:“师哥,我现在腿脚受伤行动不便,贺公子恩准我在这里养伤,他们待我都很好的,你不用担心。”

    她本来还想补充一句“他们不是坏人”,转念一想人家确实不是坏人,自己跟南夷才是世人眼中的“坏人”,遂作罢。

    南夷瞟了她一眼,声音冷硬:“我带你回去疗伤。”

    庞弯想了想,又道:“师哥,你不是想见孤的主吗?这位贺公子便是主的亲侄子,咱们好好跟他谈,一定能见到主……”

    “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贺青芦冰凉的声音突然进。

    庞弯心中哀嚎一声,顿觉头痛。

    ——这位少爷!你是闹哪门子的脾气?没见我正在安抚濒临暴躁的野兽吗?你又何必着急拆台哩?

    南夷闻言果然怒上加怒:“只要掐断你的脖子,那什么主自会求着见我,何需你费心?”

    眼看战势一触即发,剑拔弩张之际,洞口忽然传来一首轻快的小曲儿。

    “东边路,西边路,南边路,五里铺,七里铺,十里铺,行一步,盼一步,懒一步。霎时间,天也暮,日也暮,云也暮,斜阳满地铺,回答首生烟雾……”

    随着这懒洋洋的哼哼,一个衣衫褴褛吊儿郎当之人,摇摇晃晃走进了洞里。

    作者有话要说:号外号外,本文两大人气男主首次正面对决,站队站队,买定离手啊!

    皮埃斯:不得不说一下大家的评论太油菜了,比我油菜的多,兼推理幽默恶搞严谨于一身,我为有这样高素质的读者而得瑟,啦啦啦~

    小曲出自元无名氏的《赛鸿秋山行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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