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醒过来,那颗一直往下掉落的心跌在了谷底,痛的他跌坐在地上,半天站不起身来。

    路边摊贩只有摊主一人经营生意,忙得顾不上生意来扶他,以为他和从前的人一样是借着饮食问题要讹钱,但看他额上冷汗滚滚,手脚紧蜷着掰不开,身子躬地像只虾米,那气息更是一阵紧一阵缓,实在不像是装出来的,这才慌了手脚,招呼看热闹的人送他去最近的医馆。

    好在医馆不远,摊主一边叫嚷一边挤开众人,径直把乌桑送在大夫跟前,还不忘辩解:“真不是我的东西吃坏的,我最近手艺长进,别人吃了都好好儿的,还说好吃!”

    那大夫只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摊主,看他急的鼻尖挂着汗珠,眼睛瞪地溜圆,可笑又可爱,先开口说了一句:“这不是吃坏的,你别吵!”

    大夫取针在乌桑几个穴位上刺了几下,乌桑才猛地伸直了腿,僵直着身子喘了好几口粗气,手脚也渐渐能活动开来,只是身上冷汗淋透,好一阵心跳才恢复常速。

    那大夫说:“他是急痛伤了心脉,不关你的事。”摊主不太明白为什么吃他一碗汤粉能吃得急痛伤心,一脸不相信。

    乌桑浑身瘫软,却还支撑着坐起来,说了句“多谢!”那摊主看他这般模样,才挠着头道:“不谢,你别伤心,天大的事,吃饱了总能过去,我不收你钱就是了。”

    乌桑这才想起还未付钱,他掏出散碎银子递上去,又道了声谢,看那摊主拿着银子给大夫瞧:“这太多了,得找多少串钱给他?”

    大夫挥手赶他:“出去吧,你耽误我看病!”

    摊主嗯了几声,拿着银子左右晃了许久还不出去,最后却将银子放在大夫跟前:“这钱给他买药好了,你只给我留两碗粉钱,一碗他吃的,一碗我请你吃的!”

    大夫瞪了一眼:“你不吃?”

    摊主哈了一声,像笑他傻:“我吃不收钱啊!”

    他们这般,乌桑看得十分眼热,俗世人生,柴米油盐一碗粉,一面琐碎地磨人意志让人怯懦,一面却温暖贴切得能给人无限勇气,乌桑挣扎站起来:“请你别忙着走,我,我有事要打听。”

    大夫让出里间小小一个隔间让他们说话,送上一杯热茶:“若是咳血,不必慌张。”

    乌桑捧着热气氤氲的热茶,觉出说话的艰难——门子的话他不明白,什么叫人早不在了?不在是去了哪里,还是,还是……

    乌桑饮下一口热茶,果然咳血,他苦笑一声,却豁地出去——到此境地,还能更差么?

    他说过要找朱离,那么天涯海角,黄泉碧落,天庭地狱,他绝不会不去!

    他理顺了气才问:“你在附近做营生多久?”

    摊主有些不好意思:“不算久,三月有余。”他以为是嫌他做的粉难吃。

    乌桑有些叹气,却还是问道:“里街有家大宅,从前是朱府,你可……”他话没说完,这摊主先啊了一声,把脑袋从隔间里探出去问大夫:“他打听……”

    这里间和外间只隔了一层壁板,他们声音不小,外面自然听得见,大夫只说:“实说就是。”

    那摊主才将脑袋收回来,又挠了挠头:“朱府我知道,我曾在那里当差,不过我太笨了,进不了内院,只做外面的杂事,里面的事,详细的我并不知道。”

    竟然是朱府旧仆!

    乌桑握紧茶杯问:“朱府里的少爷呢?他去了哪里?”

    ☆、相见难

    朱府已是物是人非, 换了名姓,那么朱离呢?就算旁人不知,这位朱府旧仆总该知道详情!

    乌桑握紧茶杯, 盼着眼前的人知道其中详情端倪,又怕他呼叫乱嚷, 说些自己不明白的话,他紧盯着这位年纪不大的摊主看, 看的他挠了三次脑袋才问:“你是少爷的朋友么?”

    乌桑:“……”

    他一口气紧悬着等这人的回答, 哪知道他反来问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但此时此景他只得忍着,叹气点了点头:“说正事,不要乱扯!”

    那摊主窘了一下,小声辩解:“不是我不说,府上出了事, 来打听消息的, 并不都是好人。”

    屋外的大夫更是扬声道:“他胆子小, 你别吓他,他才说的明白。”

    乌桑忍了再忍, 才放缓了声调:“朱少爷哪里去了?”

    “府上犯了天大的罪, 家产尽抄, 老爷夫人不在,少爷一个人抵罪,判了流放北地做苦役……啊,你的手!”他看着那茶杯好端端碎在这人手里, 滚烫的茶水兜手浇下去,和着瓷片割破手掌后的鲜血往下流。

    他叫一声,大夫就撇下病人往里探头,先叫了一声“我的茶杯”,而后才看了乌桑一眼:“要紧么?”

    乌桑受伤的手在膝盖上搭着,未尽的血迹滴滴答答往下流,他摇了摇头:“无妨,抱歉,茶杯我赔你!何时走的?”

    大夫已经接手,他笑了一下:“你方才给多了银子,赔了茶杯之外,还够我给你扎个伤口!”他从外面挪了进来,抓着乌桑一只手小心挑去碎瓷片:“这都是三月前的事了!这朱少爷要说幸,也是大幸,我听着传闻,就朱府的罪证,杀头灭族都不为过的,好在他主动投案,又有徐大人周旋,又有无尽的家业打点赎罪,总算保住了一条命!”

    是啊,流放北地,总比那门子说的什么“人早不在了”要好些,北地再远再苦寒,他总能找得到,若真是“不在了”,他才叫智思穷竭,无可奈何。

    “不过话说回来,他要说不幸也真不幸,翻出来的都是许多年前的案子,哼,那时候他不过是一个玩泥巴的毛孩子,能知道多少事情!只是父母不在,他只得顶罪罢了……好了!”大夫说话利索,手下功夫也不差,瞬时已清好伤口包扎妥当,

    大夫似乎还有话说,但看了看乌桑脸色又咽了回去,反安慰了一句:“已是大幸了,他家的案子,不知牵连多少大人都倒了台,没命的也不少!”

    乌桑无法向他们辩明到底是朝中大人牵连朱家还是朱家牵连朝中大臣,只微微颔首,步出医馆。

    乌桑毕竟无法想象风度倜傥如朱离,怎么能镣铐加身,罚做苦役,他心上酸痛地喘不过气,眼眶烧的难受,却是眼中无泪,干熬着,像是从身体里烧着一苗文火,要把人煎熬地灰飞烟灭。

    他身边已没了朱离,需得自己拿定主意,他不能只由着自己一人任性,他还有朱离,还有和朱离的往后,这般想着,乌桑强迫自己收回漫无边际的思绪,干坐在路边安抚自己良久,才能理出事情的头绪来——朱离托他照顾父母,他还有寻药之责。

    也得像朱离一般,做堂堂男子汉,做应做之事,担应担之责,而后挺直脊背去寻他,才算不负他。

    他想到此处,一刻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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