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尘的唇,心脏狂跳不止,脚像被粘连在地上,一寸也挪不动。

    海啸般的声响持续从地底传来,叫人背脊生寒。

    忽然,他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转身一看,是摄影师。

    摄影师一瘸一拐地走来,身后跟着驾驶员小梁。他赶忙冲过去扶住摄影师,“其他人呢?”

    “不知道。”摄影师的裤腿上全是血,一边喘气一边道:“你走没多久,陈哥他们就一起出去看场地了,我和小梁在院子里试镜头,突然就震起来了……你有没受伤?看到原原了吗?他刚才跑出去找你。”

    “我没事。”韩孟望向营房,“有多少战士在里面?”

    摄影师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指着营房后方,“黄连长在里面,只有几个战士跑出来了,都在那边救人。”

    韩孟看了看摄影师的腿,神情凝重道:“我去看看,李哥,你现在和小梁一起去守着咱们的车。救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如果路被震毁,救灾队员多半只能空降,食物药品都可能出现短缺。咱们车上的东西一定要守好,必要时定量发给灾民,千万不能被抢走!”

    交待完,他转身就往营房后方跑。

    而绕过废墟,看到的一幕却让他心疼至极。

    6名战士一边哭一边用双手搬开压住自己战友的砖石。他们没有挖掘工具,双手全破了,脸上全是灰尘,泪水一冲刷,画出一道道黑色的痕迹。

    一个小战士哭着喊:“班长!班长!”

    韩孟跑过去抱住他吼道:“里面有多少人?”

    小战士咬着牙,似乎想强忍住泪水,整个身子抖得如同筛糠,“我们班只有……只有我跑出来了……班,班长他们全压在最下面!”

    韩孟脑子嗡地一声,剪得极短的头发似乎正用力抓扯着头皮,太阳穴钝痛发麻,嗓子也像着火一般。

    “帕木!”撕心裂肺的吼声从右边传来,韩孟转身一看,瞳孔顿时紧紧收缩。

    一名维族战士被抱了出来,他面目青紫,双手呈现出一种毫无生气的灰色,他的队友抱着他痛哭流涕,另一名战友跪在一边,将脸深深埋进膝盖。

    他已经停止了呼吸。

    又一名战士被抬出来,双腿已经折断,头部与胸腹遭受重创,虽然还有一口气,但如果无法及时得到治疗,活下去的几率将微乎其微。

    “连长!”一声沙哑的喊声直刺韩孟的神经,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向声音的方向冲去。

    黄酬被压在几块预制板下,头部被砸,此时意识已经不太清晰。他整张脸都是青灰色的,严重充血的眼球不规则地转动,嘴唇颤抖,费力地张着嘴,似乎想向刨开砖石的战士说些什么。

    战士跪在地上,将耳朵凑到他嘴边,边听边哭,喊道:“不!连长!我一定要救你出来!”

    黄酬似乎连皱眉的力气都没有了,不住地喘气,眼角滑出一滴眼泪。

    韩孟强忍着泪水,推开哭喊着的战士,跪在黄酬脸侧,吼道:“黄哥,有什么话你跟我说,我一定为你办到!”

    黄酬再次张开嘴,用最后剩下的一点气道:“你,你们不要管我了……我骨头都,断了,内脏也……我已经没,没救了……”

    韩孟紧紧咬着后槽牙,想仰头将眼泪逼回去,却不敢抬起头。

    一旦抬头,就没有办法听清黄酬的话。

    “兄弟,你们现在,赶,赶快去把枪械和弹药箱,抢……出来。”

    “我,我害怕有人……有恐怖,分子会盯,盯上这里。”

    “还有,食物和药品也,也要抢出来……兄弟们,你们就,委屈一,下……多分给,村民一些……”

    眼泪大滴大滴落在地上,韩孟不住地点头,“是!黄哥你放心!”

    黄酬扯了扯嘴角,不知是不是想笑。他的眼珠晃动得更加明显,过了几秒又道:“快去,快去把枪和子弹,抢,出来。”

    韩孟抬起头,颤声道:“我马上去!”

    他站起身,没有回头,不敢回头。

    他快步朝枪械库的方向跑去,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悲怆的哭声。

    他停下脚步,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

    20年的人生里,这是头一次有人向他交待遗言。

    无关乎自身,无关乎家人。

    无关乎荣辱,无关乎财富。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黄酬在意识已经溃散的情况下,仍然近乎固执地念着守卫的人民。

    这是一名军人的遗言。

    天上成排的地震云化作倾盆大雨,洒落在这并不常被雨水眷顾的地方。

    隆隆余震中,韩孟与逃出来的战士们一道,从垮塌的枪械库中抢出5把自动步枪、1把狙击步枪和1箱子弹。

    瓦汗事件之后,南疆各边防部队严格控制弹药储备,库舒前不久才上缴了一批,韩孟找到的已经是连里的全部枪械与子弹。

    天渐渐黑了,外出巡逻的队员还未归来,整个库舒确认生还的战士仅10名,其中只有6人有行动能力。

    而这6人,偏偏还是几乎没有战斗力的一年兵,最大的不到19岁,最小的刚满17岁。

    韩孟背上1把自动步枪,将唯一的狙击步枪攥在手里,问:“谁枪法较好?”

    6人互相看了看,全部低下头。

    韩孟双眉紧锁,不敢将枪交给他们,但如果真出什么事,他一个人也处理不过来,只好换了个问题,“谁会射击?”

    2人抬起头,花着脸道:“我会。”

    韩孟将2把自动步枪和几个弹匣交给他们,嘱咐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开枪。

    2名一年兵1人叫阿木勒,1人叫张骏,接过步枪时手都在发抖。

    节目组的成员没有大碍,原原和小梁将装有物资的车开到营房外的院坝里。韩孟带着阿木勒与张骏去查看村子里的情况,离开之前叫节目组和剩下的4名战士一起,尽量多救几名队员出来。

    一场大雨之后,烟尘被冲入泥土中。村里的房子塌了大半,但是因为地震发生时,村民们大多在院坝里休息,所以伤亡没有边防连严重。

    韩孟挨家挨户做记录,确定死亡3人,重伤5人。

    惊慌失措的村民们将他围起来,闹闹嚷嚷说着他听不懂的话,他忍着心头的烦躁,放慢语速说:“救援马上就到,大家请耐心等待。救灾人员赶到之前,伤员由我们照顾。”

    村民们还是大声闹着,阿木勒低声说:“他们问你要怎么负责。”

    张骏补充道:“让咱们给食物和水。”

    韩孟拧着眉,脸色非常难看,目光阴沉地看着吵闹的村民,一想起黄酬临终时的样子,心脏就阵阵发痛。

    片刻,他拍了拍阿木勒的肩膀,“跟他们说,食物和水我们会定时定量供给,谁家有食物也都拿出来,大家相互帮助一下,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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