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羽脸上闪过痛苦之色,闭上眼睛打断英布的话,道:“来人!”

    立时,一队兵卒上来,两人压着肩膀,两人拖着脚,将虞楚昭压趴在冰冷的雪地上。

    “侯爷!”众部将一齐下跪。

    “莫再多说!”虞楚昭闷声道。

    “打!”项羽刚毅的声音中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虞霜在门口站着,抬手掩上了门,门缝间只见沉重的铁杖抡起。

    虞楚昭埋着的侧脸瞬间扭曲,手指赫然扣进了冻的坚硬的雪地里,一丝殷红顺着嘴角落在一片苍白上。

    项羽站在抄手游廊台阶上,满院雪中下跪的将领不入他眼底,只是紧紧盯着虞楚昭,将那场景尽数收入眼底,削肉剐骨的刻进颤动的灵魂里头,那双幽深的眼眸里满满的心痛和不甘。

    明明就是想将这小子宠得为所欲为、无法无天,看他意气风发、看他睥睨天下,但是现在,他却无能为力,连保护这个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人都做不到……这是多少次了?

    巨大的悲哀和痛苦将项羽兜头淹没,身不由己、无能为力……

    军杖落在血肉上的闷击声中,虞楚昭嘶声叫道:“侯爷!”

    两人眼神交汇,虞楚昭扯着流血的嘴角,对项羽露出一个桀骜的笑,无声道:“江山共坐。”

    项羽顿时浑身一凛,那双眼睛中,他看见的不是那“江山共坐”,看见的只有四个字——心甘情愿。

    握紧的拳头抵住鼻梁,项羽将一口热泪咽进了喉咙里。

    深夜,咸阳大街小巷的花灯终究撤尽,各方院落重新陷入安睡。

    “你莫怪李大哥……”虞楚昭面色苍白,脸上密密的都是了冷汗,奄奄一息的趴在床上,喘息一会儿,又咬咬牙道:“你是要去当天下之主的人,当赏罚分明……”

    项羽“嗯”了一声:“莫说话,好生歇着。”

    虞楚昭没力气说话,勉强点了下头,身后火烧火燎的疼痛让他神智昏沉起来。

    小心翼翼的将虞楚昭沾满血的衣裳从背后剪开,项羽眼眶一下子就热了,只见虞楚昭后背、臀部、大腿上看不见一块好肉。

    项羽心疼的难以复加,咬紧牙齿挤出声音来:“忍着些昭昭……对不起……”

    虞楚昭未及反应,整个人还处于一种呆愣的状态。

    项羽却说着将手中的金疮药洒在虞楚昭血肉模糊的伤口处。

    虞楚昭一下咬住了被子,半天才觉出嘴里满是血腥味,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

    “昭昭,松口,莫咬了……”

    虞楚昭听见项羽的声音,一会儿觉得下巴被捏开。

    项羽将拇指伸进虞楚昭嘴里,鼻梁酸涩:“昭昭……再忍一下……”

    虞楚昭意识模糊之际只觉得伤痕累累的后背像一下被按在在了烧红的烙铁上,登时惨叫一声,上岸的鱼一般挺起来,旋即就被项羽压着肩膀按下去。

    “莫动……听话……”项羽眼神哀伤沉痛,但是压压制着虞楚昭肩膀的大手却力道不减,怕虞楚昭这时候乱动伤了筋骨。

    “疼……”虞楚昭嗓子顿时哑了,含着项羽的拇指含糊道,发出的声音全是“嘶嘶”的气音,已经完全是无意识的呢喃。

    项羽的眼泪一下子掉下来,砸在虞楚昭头发间。

    一会儿,虞楚昭蹙着眉趴在床上不再说胡话,显是晕过去了。

    项羽这才将豁开口的拇指从虞楚昭嘴里撤出来,换手轻轻将蚕丝被给虞楚昭罩上,接着在床侧坐下来,抬手将虞楚昭汗湿的发丝拨到一边,紧紧的看昏死过去的虞楚昭,一会儿在那发丝间印下一个吻。

    ☆、雪散残凉

    二月中旬,绵延了漫长冬季的飞雪消散无踪。

    横亘千里的秦岭上空的那一轮圆月,终于从褪去了寒霜般的苍白,稍显出一抹鹅黄的暖色来。

    然而,冬天的气息还未完全消散,整个关中依旧只有人声,无半点飞鸟走兽的动静,天地之间依旧是死寂一片。

    但是,函谷关、大撒关、武关,并骊山、成敖、荥阳军事防备进一步升级,一众将领近日突然间便忙碌起来。

    “项羽!?”虞楚昭从持续了数月的噩梦中惊醒,自己还躺在床上,没有灰色的雾霭,没有腐烂的鬼谷子、没有吕不韦,没有他们身后站着的巨人,自己也没被项羽用万鬼朝皇肢解……

    虞楚昭埋头在被子上擦擦脸上的汗水,缓慢的嘘了口气,将呼吸放缓,试图叫狂跳的心脏平静下来。

    房中漆黑一片,夜半三更,项羽未归。

    虞楚昭睡不着了,艰难又缓慢的爬一点起来,将床头的油灯点上,打算处理下手头积压的军务。

    项羽没法再同前些时候一样成天的守着虞楚昭,最近频频往军营里头跑,常常天不亮人就已经去了军营,但是必定每晚回来一趟,有时候就只是看一眼虞楚昭的睡颜,便再度匆匆赶回。

    虽然项羽只字未提,虞楚昭却是知道,开了春,战事便将近了。

    咸阳城中,被冰雪覆盖了许久的气温开始缓慢而艰难的回升,城中道路变得湿滑泥泞,无人愿意这种天气外出。

    身上棒伤未全好的虞楚昭,本来心心念念想着去外头转悠,但出去了一次之后,便懒得出门了,月余时间光是趴在床榻上挺尸,时不时处理几件军务,全当消遣。

    虞楚昭横在榻上,借着床头上油灯的光亮将白天时候龙且那飞鸽传来的信件又仔细看了一遍,确定未提到疫情有扩大化的趋势,心中松了口气。

    但一会儿,虞楚昭的眉头又皱起来,等到开春后,气温回升了,又不知道会是什么局面了。

    至于因为纵火烧屋等一干控制疫情的方法引来的非议和不满,虞楚昭暂且没有更多办法,只能叫龙且以自己这个军师中郎将的名义行事,一个人背了那些骂名,免得驻军和百姓起冲突。

    一时间,虞楚昭的名声在关中一片简直变得臭不可闻。

    就连同那本偏向这个军师中郎将的商山四皓,都将他比作赵高之流,甚至想要去荥阳将虞楚昭挖出来,倒是无人知道虞楚昭现在人还在咸阳,还窝着养伤。

    军中人也只知道虞楚昭受罚,却并不知道虞楚昭究竟在何处,于是,那掉包计依旧在暗中进行着。

    索性,这一切都未有损楚军在关中的威望。

    虞楚昭叹了口气,名声什么的他倒是不在意,只希望项羽也莫要在意这事儿。

    “前日又把什么人煮了……真是……”虞楚昭皱皱眉,自言自语。

    撅着屁股将上半身缓慢挪开一点,虞楚昭顿时觉得背后又疼又痒,龇牙咧嘴的保持这个尴尬的跪趴姿势,等着这感觉缓解了,才将手里的信压到枕头下面。

    又着手将征收粮草并军饷的相关事宜重新调整,按照年收成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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